“時大人,我想通的事,不止一件。”唐雲羨淡漠地說。

時平朝的笑容從臉上褪去,他正要開口,忽然別苑前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兩個人都警覺地看過去。

“貴妃娘娘回來了,快,準備好禦膳!”

是幾個太監和宮女,他們又很快散開,腳步聲也消失了。

唐雲羨看也不看時平朝,轉身便走。

“你是來找貴妃?”時平朝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低低的,一點也不像他平時明朗醇厚的嗓音。

“反正不是再來救你的。”唐雲羨沒停下腳步,也沒回頭。

這次,時平朝並沒跟上她。

貴妃的鑾駕返回,準備好的精緻佳餚原封不動退了回來,貼身侍女說貴妃哀痛至極,並沒有胃口,還讓人先去準備沐浴,貴妃想要先行休息,再動身回宮。

唐雲羨聽到這話也就知道該去哪裡找貴妃,她並不打算用長公主給的身份去給枯榮觀添麻煩,倒不如直接用宮中這假玉燭寺的身份,不管貴妃到底與此事有沒有關系,她的猜測對不對,都能問出一二。打定主意,唐雲羨直接便來到貴妃沐浴的灩華池,其他地方禁軍奉了皇上的命令裡三層外三層圍著貴妃,但這裡,禁軍都退到最外的院子站好,不敢靠近僭越,院內只有宮女侍奉在外,貴妃已經進去,唐雲羨便偷偷潛入,騙過這些宮女總要強過躲避訓練有素的禁軍。

灩華池極為奢美,外間的小屋是隻做休息暫停和宮人守候的地方,往裡繞過迴廊才有絲絲溫熱的水汽彌漫,幾個宮女低頭走著,手裡捧著的都是沐浴用的東西,唐雲羨許多都叫不上名字,一個宮女說貴妃已經沐浴梳洗完畢正在偏居暫作歇息,讓人進到水池所在的屋子去收拾整理。

唐雲羨跟著進去,卻轉了個彎,偏居帷幔垂地,都是鵝黃和雪青的錦紗,薄涼綿軟,內裡的軟塌上,貴妃遣走了所有宮人正在倚靠休息,屋內紫銅雕花的地缸裡冰塊融化的聲音細小滲入絲絲微涼。

唐雲羨正準備突襲時,貴妃卻緩緩地坐了起來。她動作慵懶輕慢,像是身體內的力量都被熱水挾走,就在唐雲羨猶豫何時出手時,貴妃坐在一旁的梳妝架前,掀開蒙鏡的錦帕,在明晃晃的鏡中朝著身後的唐雲羨微笑。

她沒有說話,唐雲羨知道自己被發現也並不慌亂,慢慢走上前去。

“我猜唐姑娘也會挑這個時候來找我的。”她掉轉頭,笑得不像個剛祭拜過新喪父親的女兒,明媚和豔麗很難形容這個笑容和這張臉。

唐雲羨不是沒有見過貴妃,遠遠得看,貴妃是美,但美得像幅畫,釘在皇帝這堵牆上,她根本也無多看幾眼的心。但這樣相間唐雲羨才真的見識到貴妃在琳琅錦簇下依舊恍若明光的容顏,這樣的相貌哪怕從前在玉燭寺,能與之相較的也恐怕只有穆玳和……

“唐姑娘來找我是為了這個吧。”

貴妃站起身,不知什麼時候手上多了一抹鮮紅,唐雲羨看在眼中,眸光一暗,“貴妃是看我都猜得七七八八,所以這時候打算坦白了麼?”她走上前,拿走貴妃指尖夾的紅燭令。

“孟莞華拜見玉燭寺卿大人。”貴妃在唐雲羨面前屈膝,行得不是宮中的禮儀,而是朝堂之上下屬對高位的大禮,唐雲羨從前之見別人這麼拜過師父,還沒人朝她屈跪單膝。可她沒有猜中全部的驚喜,只有心驚,太後能將一個棋子埋得這樣深,怕是她師父都不知道!

心底百轉千回之後,唐雲羨的臉上也是波瀾不興,“我惹不出這樣的麻煩掀不起這樣的風浪,誰幹得這些好事,誰才是真正的玉燭寺卿。”

孟莞華身著華服,起身時嫋嫋婷婷,她步態輕盈但又平浮,沒有習武之人的沉鬱,“我知道唐大人一直隱於市井,但此次遇刺之事一出,大人為洗脫嫌疑不得不重染鉛華,然而鵬程萬裡,即便縮於稻叢麥壟,一飛沖天卻還能搏日長空,我這樣只會瓦上啁啾的雀鳥不是馬上原形畢露被大人捉了個正著麼?”

“喜歡停在瓦樑上的也不止有雀鳥,”唐雲羨淡淡一笑,“還有毒蛇。”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唐教導主任的男德課程大家認真聽了嗎,女孩子們要好好記筆記:“喜歡停在瓦樑上的也不止有雀鳥,還有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