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秦校尉自己是查不下去的。”唐雲羨伸手摸了摸靜月的耳朵,“你進不了後宮,真憑實據握在手裡前也不能去和陛下說他後院起火,不如我們合作,入宮調查的事交給我,但宮外我不知道的線索也希望秦校尉不吝賜教。”

秦問盯著人的眼神像涼涼的冰滑在臉上,唐雲羨的目光不慌不忙從馬耳朵迎向他,心中的狡黠全都藏在沉靜的眼波後。

她早在從屍體上認出線索時就打定主意要與秦問聯手,他雖然懷疑自己,但眼下他們都想揪出來的真兇或許是同一個,事情早比她最開始捲入時更混亂複雜得多,她們四人竭盡全力,能趕上的線索也不過寥寥。秦問不同,他和那個所有人都以為消失了的名單有關,或者這名單後面還有別的什麼她暫且不知的隱秘。

昨天的雨停積在瓦簷的凹陷裡,有風吹過時便蕩下幾滴不成串的水珠,靜月站得靠邊,水珠都落在它黑漆漆卻長了幾根雪白絨毛的耳尖上,它倉皇抖了抖,唐雲羨溫柔的替它把潮濕抹掉,它恨不得整個馬變成一隻小貓,腦袋剛剛好夠縮排她掌心,使勁兒磨蹭,全無半點軍馬的尊嚴和驕矜。

“等你查到了什麼,再來談合作和條件。”秦問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他扯動馬韁,靜月只得跟他轉身朝反方向走。

晚些時候的上風湖映照著午後的豔陽瀲灩,獨一亭二樓眺窗剛好看得見滿眼靜謐的藍。

只是唐雲羨耳朵就體會不到雙眼的清淨了。

“什麼?你和姓秦的合作?這和與虎謀皮有什麼區別?”徐君惟雖然也在朝為官,但總對禁軍頗有微詞,嫌棄他們多年來狗仗人勢太過囂張,“他就算如你所說真的知曉名單,只怕還知道別的什麼,你這樣大膽豈不是危險?”

唐雲羨搖搖頭,“他只是懷疑,可見知道的事不足以威脅到我們,只要清衡不在他眼前露面,瞞過一個禁軍校尉也還不難。”

“但宮中的訊息也不是那麼好查探的。”穆玳嬌慵的腔調沉了下去,她一直和誰都不親近,好像最公事公辦只想擺脫眼前處境繼續逍遙快活,但唐雲羨這番冒險也讓她有些介意,“別告訴我你要自己入宮?”

“不然呢?”唐雲羨的微笑從容不迫,“沒有他,這事也得查下去,事情牽扯到了宮裡,說不定真和當年玉燭寺有關。”

“但和我們無關。”徐君惟實在不想再和玉燭寺扯上關系,急忙插話,“就算真有人想替太後叫魂報仇,她們自己想尋死,我們也是無辜的。”

“這世上還有這樣不知好歹的傻瓜?”穆玳冷笑時全然沒有平日的媚態。

“我去。”

打斷她們的人是清衡。

“你去哪?”徐君惟一時沒反應過來。

但唐雲羨卻最先明白,“宮中不比外面,”她搖了搖頭,“還是我去最好。”

“雲羨你凡事親力親為,都不肯信我們一信的嗎?”清衡這次沒有退讓,“宮中見過我的人不多,隱蔽起來倒比藏在這裡容易,你們每個人都有要忙的事,我總不能光顧著藏,其他什麼都幫不上。”

“你還真是不懂。”穆玳笑著抱起纖細的胳膊,蝶翼一樣寬大的袖口垂下來,“唐大人高處不勝寒,誰也不信才像個玉燭寺卿。”

“她不是唐大人。”清衡替唐雲羨分辨得急了,語調竟也和平時不同,高了不止一分,“她是和我們共患難的朋友。”

“這話要說也得她自己講,你替她說也不代表她心中所想。”穆玳不以為意。

徐君惟這時猛地一拍手,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過來,“我覺得可以!”

“什麼可以?”清衡問。

“你躲進皇宮是個好主意,藏在這裡萬一暴露實在危險,但是後宮可不是禁軍能隨便進出的地方,你躲到那裡先不管查不查案子,安全就有了保障。”

“除了刺客的事,名單當時是丟在了宮中,說不定還能查查這條線索。”穆玳這次沒和徐君惟唱反調,但她們還是一起看向了唐雲羨,彷彿在等她首肯。

沉默之後,唐雲羨突然開了口,“我心中,其實大概猜到誰握著這份名單了。”

她一向只說萬分肯定的話,從不大概也許這樣模稜兩可,其他人聽到了也是面面相覷,等唐雲羨把沒說出口的話說完。

可她什麼也沒說,從她們之間穿過,推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