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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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風湖畔的寒舍是賞湖喝茶的好去處。
一樓總是擠著滿滿的人,這裡價格公道,茶葉新鮮,花點小錢就能在說書唱曲的人那裡點段自己想聽的話本和曲子。二樓的雅座就要貴一些了,闊綽的茶客更喜歡靜坐在臨風有窗的小屋內,掀起竹簾就能近看上風湖柔緩的清波。
雨天寒舍二樓人更是比平常少,雨聲淅淅瀝瀝淋打著掛在屋簷下的銅皮風鈴,斷斷續續有咳嗽聲夾雜其中。
茶婢給盤坐在竹塌上的三人沏好半月前剛採摘運抵的雲霧茶後沒有退下而是站在一旁,唐雲羨又咳嗽了兩聲。
坐在她和徐君惟對面的是寒舍的蘇老闆。原本寒舍是她丈夫的店面,在她丈夫去世後,她自然成了寒舍的主人,聽說有出手闊綽的新客相邀見面,她也並不推辭,徐君惟給她看了自己的腰牌,蘇老闆便知道眼前的兩個人不是相好的情侶約來飲茶,而是有事要問。
她是個老實人,一五一十回答了她們的問題。
“我們這裡雖然貴客多,但像孟大人這樣貴不可言的人卻不多見,我當然記得他在十日前來過小店,他點了最貴的金縷翠,見的倒是一個我們這裡的常客。”
“常客?”徐君惟看了唐雲羨一眼,繼續問道,“如果再讓蘇老闆你見到這個人一定可以認出來的,是麼?”
蘇老闆點點頭,笑著說道:“做這種開門迎客的生意沒有好眼力不行,那個客人是個年輕公子,倒也不像闊綽,大概每半個月來一次,來了後一個人在能賞湖的雅座一坐就是半天,點得也是普通的雪霰茶,那人話不多,但人長得一表人才,又很客氣,不像有些客人雖然出手闊綽,但總是不安分想佔我們這裡茶婢的便宜,那人算是個君子了。那天他和孟大人像是約好了見面,也沒去經常去的雅座,而且也只談了一會兒。”蘇老闆轉向一旁的茶婢,“杜鵑,那天是你奉茶的,是吧?”
叫杜鵑的茶婢點點頭。
帝京的茶樓一般都分雅座和底樓,底樓自然便宜,還有說書唱曲助興,幾個十幾歲年輕男孩給客人添茶加水,沒有什麼講究。但樓上的雅座都是一些清秀之姿的姑娘做這些事,也更風雅,雖然真的只是侍奉茶水,還是不少人願意在樓上一坐。
唐雲羨也是來之前經徐君惟介紹才知道這些規矩,她沒來過茶樓,當然也不瞭解。
“你也是這樣站在旁邊侍奉嗎?”徐君惟朝杜鵑笑了笑,她在外以男裝示人時和女孩子說話時格外溫柔,“他們說了什麼你還記得麼?”
杜鵑被她看得臉紅心跳,鼻尖都快低得能碰到自己衣襟了,聲音也細如蚊蚋,“他們叫我出去了,沒有聽見,但後來我去收拾的時候,有茶杯打碎了,可沒聽見吵架的聲音。”
“孟大人離開時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嗎?”唐雲羨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她們一定忽略了什麼。
“我送孟大人走的時候,他臉色不大好看,別的就沒什麼了。”蘇老闆思考後說道。
蘇老闆和茶婢走出去後,從一樓傳來幾聲零碎的彈撥,是阮琴緩沉的音色。
“我們下去和清衡彙合吧。”唐雲羨撂下茶杯。
徐君惟看著窗外的雨幕一時也沒有頭緒,緩緩點了點頭。
不一會兒,她們坐在了一樓,這裡的確更吵鬧,可市井氣息更濃。
“我問了一些常客,他們有些說記得那天來了個坐馬車的人,看起來很是豪奢,但沒有什麼人記得孟汾見過誰。”清衡給每個人倒了一杯茶,她剛剛點的是一壺雲霧青茶,雖然口感微澀,可回甘清香,一直跟在長公主身邊,清衡對茶道很是瞭解,挑茶的水平也自然不同,今天雨霧氤氳,這個茶合情合景,還能驅散鬱結得潮悶,清爽宜人。
徐君惟品完後也覺得味道極好,她跟清衡說了自己和唐雲羨打聽到的事情,雖然沒有豁然開朗,但的確有了些線索,“只是我們不能等半個月,等這人來了再問吧?更何況孟大人死後,這人如果真的聰明,可能根本不會再出現。”
“要是能找到大理寺給逃犯畫像的人來畫一個倒也可以,不過,我們要是這麼明目張膽的調查,只怕在查到真兇前,禁軍先找到了我們。”清衡低聲說道。
她們說得都是唐雲羨所想,半晌,她喝光了小小茶盞裡的琥珀色的青茶,“我們時間並沒有那麼充裕,想要找到這個人,可能還要費一番功夫,但我想,只要找到了他,至少迄今為止的事情我們就能知曉答案。”
清衡和徐君惟一起點點頭。
琴聲混入沉默之中,阮琴先是壓場,隨後穿青綠色羅裙的姑娘款步上臺開腔唱了起來。雨天陰沉,下午茶座裡點著燈燭,湖霧侵岸,暖光碟機散絲絲涼意。
徐君惟跟著姑娘哼唱,似乎也熟悉這支唐雲羨根本沒聽過的小調,她聲音散漫慵懶,細細聽來比唱曲姑娘醇熟卻黏膩的滑腔好聽得多。
這時,說書人搖著扇子走上了臺,樂師敲了幾下琴板,茶座比剛才安靜了一些。
“各位客官,咱們今天接著上回的《妖禍奇譚》再續說一節。”
清衡剛拿起茶杯的手停在唇邊顫了顫,琥珀色的茶湯順勢灑在她幹幹淨淨的天青色裙衫上。
“怎麼?”唐雲羨沒感覺有異樣的危險,可清衡的唇頰都像生了急病似的慘白。
她一貫的端莊持重消失無蹤,睜圓的眼裡烏黑瞳仁輕顫不停。
唐雲羨還想問,徐君惟的手卻悄無聲息壓在她膝蓋上,“清衡啊,我想吃南古坊的紫蘇蜜餞了,懶得動,你幫我買點?”徐君惟笑嘻嘻一副諂媚模樣,和平常沒什麼區別。
“好的。”清衡飛快站起來,逃似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