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臺颳著凜冽的寒風,他不禁打了個冷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很快許一然也一臉急色地趕到了,兩人氣喘籲籲、驚魂未定地看著韓遇。

他們對視一眼,慢慢走到韓遇旁邊,蹲了下來。

不知是跑太急還是心太悸,許一然氣息有些不穩。他抖著聲音,輕聲喚了句:“韓遇?”

過了三秒,韓遇眼睛輕微晃動了一下,他神情恍惚,帶著深深的絕望和委屈,還有一絲迷茫,沙啞地說:“為什麼,我連死,都不可以?”

許一然和江新兩人頓時心如刀絞。他竟然!真的想尋死?!那個曾經最憎惡自尋短見的人,如今竟被逼得走上這一條路。

韓遇瞳孔失焦愣愣地看著前方。

從他在病房和江新開口說話到上天臺,他幾乎是無意識的,完全憑著本能支配著他的行動。他內心深處渴望著,結束這一切。

明明該死的人是他,為什麼他卻活得好好的?

身體像破了個大洞,整個人早已空空如也,剩個空殼。他很茫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活著。那種空洞讓人窒息又恐慌,還有極度的煩躁與壓抑。他想擺脫這種感覺,等清醒的時候自己已經站在圍牆上了。

他曾經答應過溫軟,無論他將來遇到什麼樣的困境,有多麼難存活下去,他都會撐著,拼盡全力活下去。

現在這個約定看起來是那麼諷刺可笑。

之所以要拼命活下去,是為了能回到她身邊。可現在呢?他即使努力活著,卻再也見不到她了。那他硬撐下去的意義在哪裡?

就他想縱身跳下去的時候,腦裡驀地想起溫軟以前那翻話。

“如果我自殺,那是罪孽,我害怕會因此下地獄入畜道,這樣我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他一直不信這些東西。

可萬一呢?

萬一真的存在輪回呢?那他自殺了,真的下地獄了,再也見不到她了怎麼辦?

曾經讓他釋懷的承諾,如今卻成為束縛他的枷鎖。

他驚恐地抬頭望天,彷彿自己要做壞事被看到了。他慌張地從圍牆上下去,手足無措地對著天空喃喃辯解:“我沒有要自殺,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作孽,你不能讓我下地獄。

可念著念著,他又滿心不甘與委屈。

為什麼,他連死的權利都沒有?!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對他?

許一然臉色煞白,渾身發抖,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漫上心頭。不知為何,他心裡有一種可怕的認知,他已經永遠失去這個兄弟了。

像是怕眼前的韓遇會就此消失一般,他不自覺驚懼地用力緊緊抓住韓遇的胳膊。他極力掩飾眼裡的慌亂,微微顫抖的聲音卻出賣了他此刻的不安,“韓遇!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時間會抹平一切傷痛的,你會撐過去的!我們會一直陪著你的!”

江新在一旁流著淚拼命點頭。

韓遇依舊木訥地看著前方。這話他也對溫軟說過,而他現在也相信著,時間終究會抹平一切傷痛。

可問題是,他不是長生不死,他只有短短幾十年的壽命,這怎麼夠治癒他心裡的傷?

時間太短,而傷,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