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那天,她和媽媽大吵了起來,媽媽和往常一樣,自是振振有詞,覺得自己有理有據,說她是要拿這些給表哥報個輔導班,表哥想要出國留學,要去上那種什麼留學班。

聽到這話的林久久可是嗤之以鼻,這人啃老都怕被人說,怎麼小舅舅一家啃姐這麼光明正大?他們家現在也就是小舅舅去以前媽媽給介紹的地方做個朝九晚五的工作,每個月月薪也就三四千,舅媽則是家庭婦女,他們以為他們是靠的誰才能過上這樣衣食無憂,甚至有些奢靡的生活,現在倒是貪心不足蛇吞象,明明口袋裡搖一搖兩個鋼鏰都要作響,還想著出國,這表哥要是出了國,究竟是花的誰的錢別人不知道林久久還不知道嗎?

怕是以後她連這些房子都要被逼著賣光了!是不是得徹底被掏空,沒有利用價值,媽媽才肯醒悟呢?

林久久同母親據理力爭,只是堅持著說小舅舅家根本沒有供養堂哥出去留學的經濟條件,可這話聽在單靜秋耳朵裡,那可就不好聽了,單靜秋立馬反駁,這弟弟家沒錢,不還有她這個姐姐嗎?她就算砸鍋賣鐵也會幫單明出國的,這可是老單家頭一個出國的!光宗耀祖。

這話聽在林久久的耳朵裡,那叫一個刺耳,於是她也就口不擇言了起來,沖著媽媽喊著:

“他們家能有什麼錢?房子不是從咱們家借的錢買的,他們還了嗎?這麼些年來,全家的生活費、表哥出去外面學那些七七八八的才藝、興趣班難道不是咱們掏的錢?就連他家吃的一根菜、一口水,難道不是用你給的錢付的?他們就是靠在媽媽你身上的吸血鬼,不止要吸光你的血,還要吸光爸爸的、吸光我的!”

她越說越是憤怒夾雜著委屈,控制不太住:“而且這房子、這些房租,都是爸爸那時候買的,爸爸轉來的那些生活費可是為了讓我過好日子的,現在我過上好日子了嗎?你憑什麼砸鍋賣鐵,你砸的是誰的鍋?賣的是誰的鐵?你憑什麼替我做主把我的東西賣了、倒騰了去給他們家?媽,我才是你的親生女兒啊!”

林久久說得委屈,可聽到了單靜秋耳朵裡面就全是刺耳了,她罵著林久久:“你小舅舅也是你的親舅舅!單明也是你的表哥!你們之間也是有血緣關系的,親戚之間就要互幫互助,更何況你小舅舅也是媽媽唯一的弟弟,你和你爸爸可真是一模一樣!你見天地好的不學學壞的,從你爸爸身上把他的那些自私、自利學了個幹淨!你對待你小舅舅都能這麼無情!你實在太薄情了!”

被說懵的林久久掉了眼淚,然後看著媽媽奪門而出,她只是絕望地蜷縮在屋子的角落裡,掉著淚,無論她做什麼改變,做了多少事情,媽媽心裡永遠都沒有她。

她就這麼靜靜地在那蜷縮了好久好久,身邊的固定電話響起的時候,她伸出手摸來的電話,接到耳朵邊的時候,感覺所有的血液都被瞬間冰凍住了。

“您好,請問是林久久嗎?”電話那頭的女聲有些急。

“是。”

“您好,我們是b城第一醫院急診科的,就在剛剛我院120從院外轉診入一女性車禍受傷人員,名單靜秋,年齡41,身份證號碼為x,目前剛剛搶救結束,正在我院icu進行觀察,這邊根據資訊查詢,和您確認下,您是否是她的女兒……”

林久久顫抖得幾乎拿不住電話,只是應著:“是,我現在馬上去,我現在就去!”然後含著淚一路狂奔著下樓打車,絲毫不管她渾身的狼藉在外人看來是否有些丟人。

她說再多的怨、說再多的痛苦,也不希望母親發生任何的意外。

而後,媽媽醒了,把他們都忘了。

不管是她,還是他們。

……

“久久,你在發什麼呆呢?”單靜秋輕輕地拍了下女兒的肩膀,自坐上回家的車開始,女兒便呆呆地在座位上發起了呆,讓她這個做媽媽的也有些慌,看不出她在想什麼。

林久久像是突然被喚回了魂,立刻正色,沖著媽媽那笑了:“沒事呢媽媽,我剛剛在想些事情。”現在媽媽滿心滿腦都只有她,甚至和病友們還誇她有多乖巧、多善良、多可愛……這些待遇可是林久久以前從來沒有想象過得的,如果這是偷來的幸福和開心,那能多延續一會也好。

車到了家裡的小區,單靜秋雖然頭上還包著紗布但身手很快,一下下了車,沒肯讓女兒搭手,非得自己拿著,只留給林久久一個小袋子,不怎麼重,正往家裡走著,她似乎想起什麼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林久久看向母親,有些疑惑:“媽?怎麼了?”她心稍微一沉,生怕這一回小區,媽媽就立刻把小舅舅什麼的給想起來了,萬一……萬一真想起來了,她還攔得住嗎?她心裡苦笑了一番。

媽媽自她小時候開始便百依百順的對對方好的小舅舅,在媽媽住院的這幾天來,一大家子竟然沒有一個人來過,林久久知道,無非是怕她要他們出醫藥費罷了,要錢的時候一個趕著一個,說到要出錢了,避之唯恐不及的樣子,真讓她厭惡,只是又能怎麼樣呢?媽媽甘願如此。

只是媽媽總也看不清這一家子的真面目,好幾次林久久甚至想帶著小弟們去打表哥一頓,沒準打一頓就知道錯了!只是雖說她是校霸,但是也不幹什麼校園欺淩、校園暴力的事情,便也只能先把這事情放下。

單靜秋突然想起來她一直忘了的事:“久久,你這麼多天沒去上學,到時候要耽誤了學習怎麼辦,你有和老師請假嗎?”她滿臉擔憂,恨不得馬上推她去上學,“這幾天不去上學,排名可要掉很多的!”

這話說得林久久如遭雷劈,就在前幾天還住院的時候,林久久親耳聽到母親特別得意的和病友說:“雖然說我失憶了,可是我們家久久一看就是認真讀書的乖孩子,我不知怎地,我醒來第一次看到久久,就知道這孩子和我關系近,而且心裡老覺得這孩子肯定是乖得很!”

“我有時候都想要是以後老師叫我去開家長會,我要說我們家久久有多乖!多認真!”媽媽神色認真,絲毫不像開玩笑。

旁邊的病友們也紛紛附和,說些什麼:“久久一看就很乖之類的話。”、“我一看你們家久久就是個機領孩子,是個讀書苗子!”、“以後考個狀元回來讓你開心開心!”

可能是顧及到媽媽的身體,哪怕他們能看出她身上的校服來自於校風不好的十三中,也給了媽媽正面的反饋,甚至連什麼狀元、奧賽冠軍的瞎話都能說出來了……

就連她頭上還帶著卷,燙完沒多久的頭發,媽媽也是這麼真摯地同病友們說著:“我女兒那個卷發啊,我現在腦子不太好使,我估摸著是跟著我前夫吧,他可能是個自然捲,所以我女兒隨了他!”絲毫不考慮也許女兒就是不聽話,高中時期就燙了頭發的可能。

言之鑿鑿的媽媽還扭頭向林久久確認,面對媽媽期盼的小眼神,林久久勉強撐住自己的微笑,向病友們點頭說著:“嗯呢,我爸爸是天然卷。”

面對有些病友驚嘆地誇贊著天然卷比他們燙頭發效果還好的話,林久久心裡很是絕望。

遠在外地頭發到了四十出頭,雖然禿了點,還是很直的林長德打了幾個大噴嚏。

那時沒找著機會反駁媽媽的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失憶的媽媽認準了自己的女兒是個:

“好學、上進、乖巧的學霸女孩。”

可現實中的林久久分明是個,不怎麼讀書、在校園裡有眾多小弟的校霸女孩啊?

要怎麼解決這之間的巨大鴻溝,現在成為了橫亙在林久久眼前急需解決的問題,而這問題要如何解決?

林久久線上等,挺著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