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進屋行了禮,單闊便示意辛相不用多禮,讓小李子下去接過這一疊厚重的試卷,拿到手後便認真翻看了起來。

“辛相,您說這幾份卷中有哪份您覺得是較為出色的?”單闊似是隨意地問。

辛相猶豫了片刻,思考了一番自己平日裡的行事,倒也說出了口:“陛下,其中破題取中成之道那篇臣以為更為四平八穩,其他幾個立意過為偏頗,恐怕不是朝廷想要的全才。”

辛相平時便頗為老成,草根出身的他向來是誰都不得罪,他在心裡打了打小算盤,知道自己這樣說倒是合情合理,況且做主權在陛下手裡,他無非是提個建議罷了。

雖說他打心底不覺得陛下會同意,誰讓容六當初可是決然同昌盛公主和離呢?要不是容震許諾出的餡餅遠大於風險,他才不會同意讓秀娘和容六繼續來往。

單闊遲疑了片刻,繼續再試卷之中反複翻看,閉上眼沉思了好一會,口中低聲唸叨了兩句:“任人唯賢、任人為才。”終於張開眼做了決定,直接將剛剛辛相推薦的卷子點出,定了狀元,並另選了兩份立意特別行文如流水的為榜眼談話。

密封的黃紙掀開,這位新科狀元,正是容六,只待兩日後宣榜。

……

容六輾轉反側,在書房內的長塌上不能稍作休息。

昨日辛相剛回府,便已經透過自己的渠道暗示了容震,他的孫兒佔據金榜首名,是金科狀元,這訊息一出容震便慷慨激昂地同孫子說了這訊息,畢竟這可是在他們計劃之中容家起複的第一步,穩定的大寧朝目前雖說沒有重文輕武,但文臣總是分量更大。

自同昌盛公主和離後,容家人別提過了多長時間的憋屈日子,他們倒是真實的感受到,以前他們看不上眼的昌盛公主究竟有多大的力量。

昌盛公主一個堂堂公主,對待容六如普通夫妻一般,每逢佳節若宮廷無舉辦宴席,便會主動到容家來,更別提什麼大大小小的宴會了,哪怕一個容六的庶姐,只要容六有提,她也絲毫不介懷去為其添妝……明明她只是一心向著容六,即使身為公主也不愛擺架子,可在容家人看來,那便是從心裡看不上她。

可這一和離,眾人在都城社交場上無處容身之際,倒是一個個開始後悔了起來,當然,他們沒有責怪容六,只是怪公主不懂服軟,要是好好和六郎說,夫妻兩個哪裡會鬧得如此地步,所以一定是公主的錯。

要是沒和離,他們也不至於什麼大小宴會,尤其是宗室舉辦的那些,幾乎收不到請帖,那些嫁出去的更是叫苦連天,原本在她們各自的家裡昂首挺胸,現在連家境一般的妯娌都比不上。

誰讓想同昌盛公主書打好交道的如此之多,以至於偌大都城她們無處容身呢!

現在好了,容六新科狀元,容震也說了容家起複在此一舉,以前看著他們家老爺子退了,公主和離了便見誰也能被踩一腳的日子終於可以過去了,好歹現在不看僧面看佛面,想踩還得看看能不能行!

外面還沒揭榜,容家親族便已經偷偷為之慶祝了一場。

飲了些酒,容六回到房中,夜色有些暗了,明天便是宣榜之日,他忍不住笑了,笑得肆意,這幾年間他憋屈得厲害。

小廝探著頭走了進來,有些鬼祟。

“什麼事?”容六問道,雖然他心底跳得厲害,畢竟能讓他的貼身小廝趁晚送信的還能有誰呢?

“六爺,今天家裡有宴,小的去得晚了,現在才取回來,我看那陸人很是著急的樣子,怕是辛小姐有何吩咐趕忙給爺您拿來了。”小廝連忙遞上了信,還好他今天想了想還是去了西城一趟,看陸人在那東張西望的樣子,沒準這未來的夫人是有什麼要緊事情要吩咐呢。

容六知道,這是秀孃的信,他連忙開啟。

“六郎,我聽阿爹說你已經金榜題名,心中無數歡喜,難以寫盡,想到一路走來六郎你的艱難、我的艱難,便不禁無語凝噎,惆悵百轉,如若不是當年不巧,也許我們現在孩兒都已經遍地跑,可惜命是如此。”

“金榜題名時是人間一大喜事,可是秀娘卻不能陪伴在你的身邊,你能否來一趟見見秀娘,我已經和陸人說過,晚上宵禁之後,路上無人,陸人便會替我悄悄開後門,咱們便在後門樹下相見可好?”

“秀娘甚是念你。”

容六看著信便笑了,看來秀娘這幾日也是為他擔驚受怕,耽擱了那麼多年的感情,而今總算能湊在一起。

大寧朝的宵禁很嚴,每到宵禁時間便會有城防巡邏,若不是有公務命令、不得已之理由,是絕對不能在宵禁時出門的,但凡被抓到,輕則罰金,重則杖責,百姓無不遵從,莫敢出門。

容六則不同,他手上早先便有著陛下所頒出的出行令牌,雖說是在辛府後門相見,看似危險,然而夜深人靜,但凡有人便能很快被聽見,如要躲閃也來得及,畢竟辛家當日值夜的正是陸人。

他浮想聯翩,想著二人成婚後種種,便已經是酒全醒了。

……

容六並不知道的是,辛秀娘也在早些時候從陸人那收到了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