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老師的語氣和神態,成功地吸引了三個人的注意力,他們瞪大了眼睛,滿眼的不可思議。於苗是新轉來的同學,自然不知道孫老師還有這個癖好。鋼子和小紅卻是瞭解的,他們知道孫老師愛講故事,同學們也喜歡聽他講故事,這比其它課上死氣沉沉的教學方式,更能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孫老師就像個講評書的老藝人一樣,一隻手拿著一塊黑板擦,語氣起伏有致地講起故事,他講的是: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正是鋼子在課上背的那首《關雎》。

一篇故事講完之後,孫老師把語氣放平,問大家,“如果文中的男子,不是聖傑賢明,能夠慧眼識珠的帝王,而文中的女子,也不是仁愛明理之賢良淑女,他們二人的結合,是否還是‘天作之合’呢?”

大家顯然還沒有聽夠,愣在那裡傻糊了好久,才反應過來。

鋼子原先只知道,這首詩是描寫愛情的詩句,但是,他沒有想到《關雎》的背後,竟然是這樣一段,帝王和淑女的愛情故事。

難道,只有聖賢和淑女的結合,才算得上是‘天作之合’嗎?

鋼子突然開口道,“管他什麼帝王淑女,天作之合,就算兩個人是街邊賣魚的小販,只要他們真心相愛,那小日子過的也是槓槓的幸福。”

鋼子說完之後,眼睛看向於苗,盯著她不在講話。他想讓於苗明白,他很在乎她,更在乎她對自己的看法。

他說了那麼多,就是希望於苗能夠理解他。

於苗的心猛跳了幾下,低下頭躲避著鋼子深情的目光,她不敢看他,更不敢看自己的內心。

“如果兩個人都是街邊賣魚的小販,當然可以在一起啦!就怕一個是前程似錦,另一個是窮途末路,如果那個賣魚的小販,始終纏著人家不放的話,只會阻礙了人家的發展前途,這樣的兩個人結合在一起,怎麼可能有共同語言呢?早晚還得分開。”小紅撇著嘴說。

小紅的話說完了,於苗的心也跟著涼了,屋子裡明明生著爐子,暖暖和和的,可她卻覺得渾身冰涼,彷彿置身在鳥無人煙的冰天雪地裡一樣。

今天晚上,於苗完全感受到了,小紅對她的那股子濃濃的敵意和醋勁。

這時,一旁的孫老師將話鋒一轉,聲音朗朗地說道,“從古至今,帝王和淑女之間的結合,自然是引人稱頌的,但也有郎才女貌,俠骨柔情的才子佳人,比如,紅佛女和李靖,紅佛女初識李靖之時,李靖不過是個毛頭小子,紅佛女也只是楊素府中的一介婢女,可是這個紅佛女可不簡單吶!她閱人無數,能夠慧眼識得真英雄,於深夜之時以身相許,邀得李靖與她私奔,這個在當時看似傷風敗俗的舉動,真可謂驚世駭俗之舉。美女識英雄,英雄遇美女,真乃相得益彰也。”

於苗心下一動,輕聲問道,“那他們後來怎麼樣了,兩個人在一起嗎?”

孫老師看著於苗,語氣慈祥地說道,“後來,李靖跟隨唐王,南征北戰,屢建功勳,貞觀十一年封為衛國公,紅佛女妻因夫貴,封為一品夫人,他們二人相濡以沫幾十年,願作鴛鴦不羨仙。”

於苗聽到這裡,竟有幾分喜悅,她偷偷地瞄了一眼鋼子,見鋼子也在望著她,他的眼神中有痴迷,有愛戀還有一點點傷感。

於苗小臉一紅,慌忙轉移開視線。

鋼子頓時眼中一亮,咧開嘴笑道,“孫老師,您這個故事講得好!我們從中悟出了很多道理,對我們的人生有很大的幫助。”

孫老師假裝生氣道,“只有學習才會有能力,才能夠保護你喜歡的人,要有能力才能守住你想要的,是能力而不是暴力。成天把幹仗掛在嘴邊的孩子,去社會上看看吧!暴力?暴力的人生只會得到暴力的結果,什麼問題都解決不了,你呀!以後認真聽我的課吧!”

鋼子撓著頭,傻笑道,“如果大學裡的老師,都像您一樣,那就好了!”

孫老師試探性地問,“像我一樣咋地?你想考大學?”

此話一出,大家同時看向鋼子,小紅巧笑顧盼,滿眼期待,孫老師表情嚴肅認真,但眼睛裡面怎麼有股子幸災樂禍的意味呢?

於苗則眼神不善,那眼神好像在說,你要敢說個‘不’字,我就算借一把砍刀,也要追著你滿街跑。

鋼子哀嘆一聲,愁得沒法,後悔自己剛才脫口而出的那句話。

好在孫老師也沒逼著他回答,只是,又轉過頭來對於苗說,“於苗同學,你也不要太悲觀,大學裡並沒有規定,不能揹著病重的父親去上學啊!更何況,大學生每個月還有國家給發的補助哩!你養活自己是沒有問題的,至於你父親的住院費,要不這樣吧!那幾年的住院費,老師幫你出了。”

孫老師講話爽快而真實,帶著一種讓人不能拒絕的堅定,根本沒有詢問於苗的意見,就把這件事情定下來了。

他一拍腦門,好像又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自顧自地跑進廚房,翻箱倒櫃地不知道找什麼去了。

孫老師剛一出去,小紅就迫不及待地說,“於苗,你可不能要孫老師的錢,這些年老師們的工資水平低,他自己都不夠花,如今孫老師歲數也大了,萬一他要有個病啊災的,你讓他一個人該怎麼活啊!”

於苗只覺得心中一陣悲涼,她怎麼可能要孫老師的錢呢?

上回那位不知名的好心人,讓大夫轉交給她的錢,她一分錢都沒有動,存放在張師傅那裡了,如今,孫老師要給她錢,她更不能要了。

於苗打心底裡感謝孫老師,只是,她不想再給任何人添麻煩,不是她不需要,而是,她有一雙手,她可以自己賺錢養活自己,將來高中畢業以後,也可以去廠子裡找份工作,養活她父親。

至於考大學的事情,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她沒有主動權,只能聽天由命。

於苗抬起頭,碰到鋼子的視線,兩個人相視苦笑,誰都沒有開口講話。

鋼子心裡明白,於苗不會找孫老師要錢,同時,他也知道錢的重要性,錢不是萬能的,可是,沒有錢卻是萬萬不能的。

鋼子暗下決心,一定要想出辦法,在高考之前幫於苗弄到一筆錢,既然,於苗想上大學,那麼,她的事情自然該由他來解決。

屋子裡的氣氛,頓時冷淡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