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正牽著家裡的大黃在三孔橋邊的河灘吃草。

天色很早,浣衣的小媳婦們都還沒出門,河邊只有緩緩的水流聲,天上甚至還有半輪月亮的殘影。

大黃很溫馴,二丫鬆了繩子,由它找吃的,自己則坐在河灘的大石頭上,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面,默默的想心思。

二丫去了夏家好幾次,送自己的繡活去寄賣,總也沒碰見夏慕君,到時常撞見來教夏爺爺做竹樂器的赤羽。

他似乎不慣學夏人把頭頭高高紮起,而是恢複了北漠的習慣,任頭發垂在肩上,用小小的木珠子紮了細細的發辮。

他不再提起那日兩人在河灘的對話,每次看到二丫,都是笑著打招呼,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

他會做很多樂器,竹笛,竹蕭,竹笙……還有一些二丫根本叫不上名字的,他說是巴烏,胡琴,草原上的人們喜歡用的。

夏爺爺問他怎麼會這麼多他的師傅是個樂痴,什麼都會,還逼他從小就學。興起的時候,他還會拿起剛做好的樂器吹上一段。

二丫即使不通樂理也覺得好聽,這也是她為什麼寧願耽誤功夫,也要自己去送繡活,而不讓哥哥帶過去。

昨日去的時候,他也在。他跟夏爺爺說要走了,要回北漠處理一些事情。看得出來,夏爺爺很是捨不得他,問他歸期。他笑了笑,只說會盡快回來。

二丫口拙,只會說一句祝他一路平安,赤羽笑著點了點頭,二丫就離開了。

不知為何,一出門,一行眼淚就下來了。她慌忙抬手擦著,卻不知道身後赤羽的眼神一直追隨著自己的背影。

一朵花瓣落入河中,打著旋兒跟著河水往下流。

二丫想起自己昨日的眼淚,雖然沒人看見,現在心裡還是燒的慌。

這就是所謂的思春嗎?她趕緊搖搖頭。

肖映荷嫁人的事在村裡傳開了,她也聽到一些。

據說是嫁了一個大官做妾,聘禮都堆滿了院子。有人羨慕也有人在背後說酸話,說映荷命好的有,更多的是添油加醋的說映荷怎麼爬上大官的床,把自己的老孃都氣病了。

自己知道這件事後,第一反應是擔心哥哥。

劉磊還是每日照常去夏家,跟夏爺爺學木工,幫著料理竹子,早出晚歸。本來就是不愛說話的人,這幾日似乎更沉默了。

好在哥哥的心思沒幾個人知道,不然此刻還不知如何難堪。

女大不由娘,自己有一天也會嫁人的,嫁的那個人會是誰呢?跟哥哥一樣的莊稼漢,還是……

二丫看著河裡打旋的飛花,有些發呆。

赤羽背了包袱,騎了馬,慢慢打三孔橋上經過。

他的目光在河灘上一人高的草叢中搜尋,一個穿靛青布衣的小小身影,闖入他的眼簾,他心中一喜,揚起手卻又慢慢放下。

大悲寺的老和尚說了,自己的眼睛藥石無醫,只看造化。雖然在師哥面前裝的滿不在意,可如果真的盲了……

師哥和宋爺爺被朝廷召回,師傅飛鴿傳信要自己即刻趕回北漠,裡面有多大關系,他不知道,現在也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