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乘風一副慈母多敗兒的老父親語氣,把筷子往桌上一噸。

“還有小王子那個病秧子,洗澡洗上癮了,看見水就往裡跳,甭管多大坑,多少次都好懸給自個兒淹死,得虧大魔頭的狗刨技術還不錯。打那兒起,起子都不敢把電鍋放在地上熬粥,生怕哪天掀開鍋發現熬出一鍋狗肉湯來,還是帶毛兒的!”

“我不帶兩只行麼?小王子治眼睛那陣子,大魔頭一連十來天吼得全小區都睡不著覺,要不是起子給它藏起來了,估計倆玩意就在一個鍋裡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啦。”

聽起來好驚險!

晏羽急著去看狗,吃飯速度快了不少,還趁易乘風不注意丟了幾塊帶肉的排骨到塑膠袋裡。

“吃狗糧不容易生病,營養均衡也不發胖,以後還是餵狗糧吧,我包吃你包住。”

“你帶小王子去治眼睛了?它現在好了嗎?吃剩飯多鹽多油對眼睛不好,還是換那種零新增的進口狗糧吧,沒多少錢……”

“它爸爸我才抽四十一包的黃鶴樓,它特麼好意思吃含關稅的口糧?”易乘風還是將剩飯剩菜劃拉到一起打了個包,“汙衣派出身呢,是不是不能忘本。”

晏羽抽了張濕紙巾擦辦公桌這一角,“你也可以把煙戒掉,用煙錢養它倆也足夠了,還可以有進口罐頭的加餐。”

易乘風不以為然,哪有兒子吃香喝辣讓老爸紮脖的道理?

“其實是我的肺不太好,對煙味可能……咳咳咳咳……”

晏總的戲總是說來就來,實際上如果有人在他這間辦公室吸煙,三秒鐘之內煙感器便會觸發整棟大廈的火警,絕對比他脆弱的肺葉還要靈敏。同時,他這裡將會是整棟大廈救援優先順序最高的所在,連那扇被他反鎖的雙層防爆玻璃門都阻擋不了消防板斧的利刃。

戒煙,在易乘風腦子裡還是提上了議事日程,而且是飄紅排在第一位的。

晏羽腿上放著電腦包,一手以提炸彈的姿勢拎著今晚見老朋友的見面禮,另一手以提生化武器的姿勢拎著餐廚垃圾,“這個太味兒了,絕對不能在我的辦公室裡過夜,開門的遙控器在那邊,對了就是那個紅色按鈕,長按三秒。”

“我記得我進來的時候它是開著的……”易乘風只好充當輪椅駕駛員,一路將晏總推出vp辦公區。

“左轉,你走反了,這樣得兜上一圈才能回到電梯間。”晏羽實在忍無可忍,將見面禮和生化武器丟給易乘風,“幸好今天總裁的貼身保鏢不在,否則現在你已經走進了他的擊殺範圍兇多吉少了。”

<101nove.eo魏千程”名牌的總裁辦公區門前經過,裡面黑著燈,隔著磨砂玻璃同樣看不真切。

“那你呢?需不需要我提供二十四小時貼身保全服務。”易乘風惡作劇般將見面禮在晏羽面前晃了一圈,殘羹冷炙的味道撲面而來。

晏羽轉著輪椅躲閃,滑向靠近天井的玻璃幕牆。

易乘風朝他伸出一隻手,晏羽抬手拉住,連人帶車被易乘風拖著轉了一圈,有如浪漫的午夜華爾茲,又像童年不知疲倦的小遊戲。

晏羽的臉上露出孩子般清澈的笑容,被三十三層穹頂之上宛如藝術長廊般的組合照明映得流光溢彩,即便他是受到詛咒的天鵝王子,再也回不去從前的城堡,這裡也依然還有屬於他的一片水域可以盡情徜徉。

同樣的畫面,以總裁辦門前攝像頭的視角呈現在魏千程面前那張38英寸寬屏曲面顯示器上,晏羽仰臉微笑的畫面在他眼前一掠而過,繼而被回放截圖鋪滿整個大屏,定格成一幀噪點斑駁的模糊印記,彷彿下一秒就會融化在光霧裡遍尋不到。

他見過他許多種令人難忘的表情,其中也不乏一些笑容,無奈的、逢迎的、遮掩的、嘲諷的……唯獨沒有如此動人的一款,有如倏然綻放的雪蓮花,任憑你風中等待千年,卻只有毫無預兆的短短片刻,甚至來不及品嘗。

螢幕右下角的視窗裡,晏羽和易乘風保持著牽手的姿勢換了幾次監控視角直到電梯門口,易乘風抬手揉了揉他的後腦,這是個明顯親暱的動作,正是魏千程白天觸碰過的那個位置。

晏羽任他撥亂自己的頭發,直到電梯門叮一聲開啟,易乘風從他腿上將電腦包也提在手裡,兩人微笑著邊說話邊進入電梯。

三十三層一片寂靜,封閉的區域和最高階別的監控查閱許可權令這裡發生的一切註定不為人知。

魏千程關掉副屏的監控視窗,曲指在鍵盤上操作了幾下,一小時零六分前,晏羽簽發的那條訪客指令被調出系統,一幀清晰的半身正面照高畫質顯示在螢幕正中。

舒眉朗目的年輕男子微微怔神,不自覺深情地透屏望過來,他一條胳膊隨意地搭在桌邊,光亮的不鏽鋼茶壺上清晰地映出拍攝者舉著手機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