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16魘(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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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乘風靠在末班公交車上,二十四年的光陰如同窗外模糊的夜景飛速後退,曾經想抓住點什麼,卻終究還是像這冷清的車廂一樣空蕩蕩,只有按部就班的司機和麵目不清的兩三個過客。
小晏也長大了,從前以為他長大之後不必寄人籬下,可以過得輕松一點,現在看來他肩上的分量似乎更重了,而這分量裡,還有他加上去的。
那個整天被他哄著照顧著的小孩兒,現在也會反過來哄著他照顧他,小心翼翼掂量著他的心情。
試探的眼神和硬擠出來的笑容就像蝸牛柔軟的觸手,敏感到令人心疼。
坦白講易乘風二十四歲這天的心情實在不怎麼好,他剛工作不到兩個月,就第二次失業了,而且是被辭退。
搬家公司對員工的要求不高,帶車組長也不刁難人,本來以為這次能做久一點。
不過不知是誰認出他來,跟業主嚼了舌頭,業主大姐緊張兮兮地找了組長表示她無法接受一個坐過牢的人從他家裡進進出出搬東西,萬一少了點什麼誰也說不清楚。
半老女人那種厭棄又鄙夷的眼神躲躲閃閃投過來,帶著幾分畏懼,好像他是一條隨時可能張嘴咬人的惡犬。
組長沒辦法,立即停了他的工,讓他先回公司等著。
大概在他走了之後,那女人膽子又大了些,說了幾句威脅投訴之類的話,還抓著這個藉口硬是讓組長給他抹了五十塊零頭。
易乘風找工作的時候,對自己的前科沒什麼隱瞞,但在梅川這種放屁能砸到腳後跟兒的小地方,事情捅出來,公司也要顧及名聲,只好結了錢讓他走人。
在這之前,他找過一份工地打雜的活兒,頂著大太陽幹滿一個月,工頭非要扣他兩成工錢,欺負他出去也是不好找下家,同工偏不同酬。
他劍眉一豎,拳頭一捏,沒等開口對方就差點兒嚇尿了,送瘟神一般結清工資讓他走人。
車窗上倒映出他自嘲的表情,其實這六年來,他有的是時間想清楚很多道理,面對那樣的惡心嘴臉頂多也就反反胃,不至於還沖動傷人。
只是即便他付出了代價,這個世界也依然用殘酷的目光注視他,讓他一個只想憑力氣過小日子的人無所遁形、無地立足。
易乘風倒了兩趟車才回到北郊,順路買了點小菜和啤酒提回家,他媽今晚去照顧做膽管手術的姥姥,家裡就他們仨男人。
“老易,喝兩杯?”易乘風從廚房捏了兩只玻璃杯,一隻也就百十毫升大小,轉出臥室進了小院兒。
易培笑呵呵地跟過去,他心髒手術之後要戒酒,蘇享惠盯得特別緊,逢年過節才給一點沾沾嘴唇,這會兒子請喝酒,自然美得不行,“水煮花生,好東西,可惜今晚沒球賽。”
“你這小心髒,還是少看國足吧。”易乘風給他爸滿上一杯,“就一杯啊,當白酒抿著,多吃菜,有你喜歡的脆藕和鴨掌。”
易培佯裝不悅,“你說喝兩杯的!”
“兩杯的話,一杯就只能倒一半。”
他作勢去拿酒杯,又被老爸按住杯口,“一杯就一杯吧,滿的看著舒服。”
爺兒倆喝了有一會兒,誰都沒開口,明明從前掩護對方喝酒,偷偷看球這些共同愛好還都在,滋味卻全然不一樣了,酒花泛著苦,一路從喉頭滾到心口窩,將轉到嘴邊的話又沖回了肚子裡。
“小樂今晚不回來?”
“嗯,打電話回來說是明天跟著老闆去上菜,淩晨兩點多就得出門,不值當來回折騰就跟店裡對付一宿。”
“小崽兒長大了。”
易培抿著酒轉頭笑笑,“我的崽兒也長大了……你小時候那會兒啊,我也不懂怎麼給人當爹,全都扔給你媽一個人……帶孩子挺鬧心的,她也年輕,脾氣暴,免不了揍你兩下……現在也懂了,打孩子不對勁兒,就是明白得有點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