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心荷是不知道寧夫人是什麼樣的人。正是因為她的早逝,自己的娘親才有機會入主靖邊侯府,她和柳心蘭才會成為侯府名正言順的嫡小姐。這十幾年來,她甚至都沒有聽過有關這位夫人的一些事跡,因為她留下的老人兒都被現如今侯府這位當家主母藉故打發走了,留下來的自然都是心向著新主子的。安夫人不曾主動提起,誰還會那麼不知趣兒的去觸這個黴頭,除非是不想在這裡做下去了。反而她從小到大聽到的一直都是對安夫人的歌功頌德,一度她以為這侯府就是她們母女的天下。

如今柳心眉這麼自怨自艾的一通抱怨,她就完全的插不上嘴了。可是安流煙卻心虛的避開了柳心眉探尋的目光,因為她知道柳心眉一定是故意這麼說的。就算她娘親離開人世的時候,她還沒有多少的記憶,可是看看站在她身邊的馮嬤嬤,過去的事情哪裡還瞞得住呦!那寧雪可是才貌雙全的女子,不然怎麼會讓侯爺至今都無法忘懷。

一聲沉重的嘆息,柳毅的眼底滿滿的都是對往事的追憶,只有在追憶裡,他才會重拾當年的快樂,那女子並沒有死去,她一直都活在他心靈的某個角落。

“你娘親是這天下最聰慧最善良的女子。這世間就沒有什麼會難住她的。”柳毅說著,唇邊就勾起了微笑。

柳心荷這也算多才多藝嗎?勉強不過是讀了幾天書,學了些微末的技藝,若是寧雪還活著,這不過是小孩子鬧著玩的玩意兒,登不上大雅之堂的。

“那我怎麼會這麼蠢笨?難道是隨了爹爹?”柳心眉驚訝的問,心裡卻偷偷的在笑。

任是誰也不能忍受這當面的詆毀,何況柳毅也是人中翹楚的英雄。

“胡說!你爹爹我哪裡就蠢笨了?”柳毅聞言忍不住笑罵,這段時日,他聽到的頌揚都快把他淹沒了,這乍一聽這不敬的語言,心裡還真有幾分不舒適。

“那我隨誰啊?難不成我是個撿來的棄嬰?”柳心眉嘟起了嘴巴,委屈的撇了撇嘴。

“傻丫頭,你怎麼會是撿來的呢?娘親剛剛生下你的時候,是一團兒粉嫩嫩的,所有人都喜歡得不得了。再說,你好好看看,你跟哥哥長得有七八分相像呢,你是我們柳家的人,是爹孃親生的,這一點兒都不會錯的。”柳峻熙指著自己那一張跟柳心眉頗為相似的俊臉出來力證。

“一家四口,怎麼就我笨死了?”柳心眉苦惱的抓抓頭發,一臉的不甘。

一家四口?安氏母女差點兒嘔出血來,那麼她們算什麼啊?跟這靖邊侯府毫不相幹嗎?

“娘親,您不是笨,先生說一個人若是光有天賦,不努力學習也是難以成才的,不過他還說朝聞道夕死可矣,您就是現在努力也是來得及的。”超凡本來是安安靜靜的坐在柳心眉身旁的,一看到娘親不開心,立時就安慰她。

在他的眼裡,如今的娘親是可敬可親的,他們再也沒有被誰難為過,娘親憑著聰明才智戰勝了一個個的困難,日子過得風生水起。這樣的娘親怎麼會是蠢笨的呢?莫非娘親小時候也遭受了跟自己一樣的磨難,不讀書自然是不明智不知禮儀的。這些都是請了先生開蒙之後,他逐漸領悟的。

柳毅的臉陰沉得都能夠滴出水來,他有些恨自己的疏忽了。一個幾歲孩子都能夠看明白的問題,他卻被矇蔽了這麼久。他那蘭心蕙質的妻子怎麼會生出這麼平庸膽小的孩子來?當初柳峻熙也曾委婉的提過幾次,自己都是一笑置之,以為不過是一個孩子對繼母無端的敵視而已。原來自己還真是一個蠢笨的,十年前沒有一個孩子敏銳,十年後也沒有另一個孩子睿智,他甚至都不知道該如何撫慰這個心靈飽受創傷的女兒,作為一個父親,他顯然是不合格的。

柳峻熙詫異的望著外甥,這麼一點兒大的孩子,已經會如此貼心的勸慰母親了,這就是他這個妹子頑強活下來的理由吧?

“怎麼會這樣啊?難道是祖母偏心,小姑姑分明就很出色的嘛,每次盛會都會得到各種贊揚。”柳威也不失時機的說。

這兩個孩子一派天真的話語,卻令安流煙陷入了進退維谷的尷尬境地。這些話都是小孩子隨口說的,雖然字字誅心,她卻不好認真去計較,否則豈不是惱羞成怒了?可是就這麼一個字都不辯駁,也就坐實了她苛待嫡女的罪名,她多年來苦心經營的賢妻良母的形象就蕩然無存了。

“你們乖,大人說話呢,小孩子不要隨便插嘴。雖然是童言無忌,也要顧忌一下他人的心裡感受啊!”羅月婷一手一個,摟著兩個孩子的肩膀,還得意的沖柳心眉眨了眨眼睛,這人小鬼大的兩個小家夥兒也知道暗中幫助她哩。

安流煙的嘴角一直在抽搐,是的,她算看清了,在這些人的眼裡,她永遠是一個不相幹的外人,只要一有機會就會聯合起來計算她,好歹她也為這個家付出了十幾年的青春和心血啊,怎麼就沒有一個人肯出來說一句公道話呢?

“侯爺,難道您也這樣誤會妾身嗎?”她一個字都沒有多說,反而是十分悲切的看著柳毅。這靖邊侯府他才是真正的主人,只要他對自己還有幾分情意,幾個羽翼未豐的雛鳥還想翻出多大的浪花去?

柳毅沉默了片刻,這是一個他不願意相信也不願意麵對的事情,他信任了也感激了她這麼多年,卻突然發現自己不過是被一場精彩的演技給騙了,這對一個重情重義的男人來說,是很難接受的事實。他竟然把自己最心愛最可憐的女兒交給了一個蛇蠍心腸的女人來撫養,還給了她一切他所能給的,例如名分和地位。

“你年紀也大了,不適合日夜操勞了,這管家的事務就交給兒媳吧!”柳毅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