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父皇……”已經被宦官架弄著即將離殿的賀延雄,聽到這聲“廢後”, 忙不疊地甩開身邊的人, 奔回皇帝面前, “父皇,您不能聽那些奸小之徒的一面之詞。母後二十年來管理後宮, 兢兢業業, 任勞任怨, 何曾有過半分懈怠?這個賤婢說的話未經查證,憑什麼信她?”

“未經查證?那這字據是哪來的?你母後的字, 天下還有第二個人能仿寫不成?”皇帝咆哮道,“你們還等什麼?還不把這個孽障帶走?”

“是!”一群人沖上來, 不由賀延雄反抗, 強行將他帶離了龍極殿。

“明珠和婉婉先行退下,其餘人等隨朕前往勤政殿議事。來人, 傳召越國公勤政殿覲見。”皇帝高聲吩咐道。

“是。”總管太監躬身應道, 連忙吩咐身邊小太監傳旨。

明珠和桓婉婉行禮告退, 離開前, 明珠瞥了一眼淩宗訓,他也正看著自己,眼中充滿了無奈。

這一召見還不知要多久, 明珠頗有些幸災樂禍, 調皮地沖他使了使眼色,便離開了。

走出殿外,桓婉婉親熱地拉起明珠的手, 容光滿面,“郡主,之前多有得罪,都是婉婉的錯,給你賠個不是。還請郡主大人大量,別跟婉婉一般見識。”

明珠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尷尬地看了一眼桓婉婉,只見對方眼中頗為真誠,便禮貌地笑了笑,道:“多謝婉婉姑娘仗義執言。”

“不必謝我,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桓婉婉笑道,“今後若有機會,還想跟郡主多親近親近,郡主萬勿推辭。”

明珠笑笑,不知說什麼好,桓婉婉見她不說話,知她心中芥蒂未消,當下也不多言,笑著又寒暄了幾句,便退下了。

明珠看著她的背影,怔怔地想著,她該不會吃錯藥了吧?思索半天,不得要領,索性撂開手,徑自離宮,上馬車回府去了。

回到府中已是未時了。她一早便去了桓府弔唁,之後發生了這麼多事,折騰到現在,肚裡早就空了。好在何嬤嬤已經預備下了一桌美味佳餚,明珠飽餐了一頓,又在花園裡遛了一回彎兒,逗了逗鸚鵡,太陽便落山了。

夜色初上。明珠回房,丫鬟點了燈,陪她燈下看書。明珠翻著書頁,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這麼晚了,淩宗訓一直沒來找她,看來事態嚴重了。她知道,勤政殿是皇帝和重臣商議朝政的地方,皇帝還特意叫上了皇後的兄弟、三皇子的舅舅越國公,應是下定決心連越國公也一起徹查了。賀延雄這人,平素做事小心謹慎,暗中勾結了不少朝廷重臣,這次要將他的黨羽一起連根拔起才好。

明珠隱約記得,當年自己進過賀延雄的書房,無意中發現了牆上的暗格,只可惜沒等她仔細研究暗格裡的東西,便被隨後趕來的賀延雄狠狠地罵了一頓,還差點動手打她。從那以後,賀延雄便禁止自己靠近他的書房半步。想來那個暗格裡定然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說不定就有他和黨羽的往來書信。若是見了淩宗訓,定要提醒他,想個什麼辦法,把賀延雄的家抄了才好,不怕搜不到他謀反的證據。

關鍵還是看皇帝對他的態度,能強硬到什麼程度了,可別被人說說情,心軟了才好。

明珠一邊想著心事,一邊提起毛筆,胡亂地在紙上練著字。寫了一會,終究沒什麼意思,看看天色越來越晚,便吩咐丫鬟服侍梳洗,早早睡了。

丫鬟為明珠掖好被角,吹熄了燈,轉身離開,關上了房門。明珠忙碌了一天,此刻終於放下紛亂的思緒,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恍惚間覺得被子微微掀開,她以為是丫鬟進來給她蓋被,便含糊不清地吩咐了一句“這裡沒事,下去睡吧。”

然而她並沒有聽到回答,只覺得床上似乎突然多了什麼東西,她伸了伸手,冷不防摸到一個人。明珠嚇了一跳,頓時睡意全無,蹭的一下坐了起來。

清冷的月色隔著紗窗照了進來,明珠睜大了眼睛,發現自己的床邊竟然多了一個男子,嚇得她抱起被子,張口欲呼。

那人一把捂住她的嘴,沉聲道:“是我。”

明珠聽得分明,那是淩宗訓的聲音。她心頭一鬆,拉下臉,道:“大半夜的,嚇死人了,不知道的還以為鬧鬼呢。”

“夜深了,睡吧,有話明天再說。”說完,淩宗訓便躺了下來,順手扯住明珠的手腕,將她拽到自己身邊。

明珠還沒反應過來,便已經躺到了他的身側。黑夜裡,她看到淩宗訓的眼睛,晶亮而溢滿了柔情。

“等等。”明珠掙脫他的手腕,道:“誰許你睡在這兒的?這可是我的地方。拜託你別給我惹麻煩了行不行?還沒成婚呢,讓人知道像什麼話。”

“我翻牆進來的,沒人知道。”淩宗訓伸手攬過她的小蠻腰,微一用力,兩人便拉近了距離,面貼面地躺在一起。

“沒人知道就可以這樣嗎?”明珠不滿地朝外間挪了挪身子。

“別鬧。”淩宗訓突然張臂,將她勾入懷中,“才放任你離開我半天,就發生了這種事。你說,我還怎能放心讓你溜出我的視線?”

“這只是個意外。我是替鄭貴妃去弔唁的,桓家的人都不敢把我怎麼樣,誰知道賀延雄的膽子比天還大?算了,放眼京城,也就他這麼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主兒,別人也不敢把我怎麼樣。你別想太多行嗎?不至於連晚上睡覺都要住我這兒吧?我會不習慣,旁邊多個人,我會睡不著。”明珠抗議道。

感受著懷中女子如蘭的氣息,淩宗訓不禁心猿意馬,半晌,他才定了定神,溫聲道:“再有四十天,我們便是夫妻了,你要習慣我的存在。”

“那是以後的事。”明珠撇了撇嘴。

淩宗訓忽然翻了個身,將她壓在床上,低聲道:“你告訴我,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賀延雄那個畜生,到底把你怎麼了?”

“沒怎樣。”明珠扭頭,不想直視他帶著怒意的眸子。她怕一句說錯,便會激起他更深的憤怒。

“看著我。”淩宗訓扳過她的臉,嚴肅地問:“他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一字不漏地告訴我。”

“他說……”明珠心念一轉,試探地道:“他說,你是皇帝私生子。”

淩宗訓怔了怔,忽地笑起來,要不是顧忌著夜深人靜,他幾乎要忍不住大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