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宗訓的話斬釘截鐵,不帶半分猶豫。

皇帝大喜。他原本就打算趁著京城貴女雲集的機會, 給淩宗訓挑一個門當戶對的世家女做配, 沒想到這番意思還沒表露出來, 他便已經有了中意的姑娘。想想這孩子今年已是二十三了,若非常年徵戰在外, 早就該娶妻生子了。至於武寧郡主楚明珠, 皇帝每次看她都能想起秦婉來。那是個溫柔善良的女子, 明珠這孩子想必也繼承了母親的良好品格,這兩人若能湊成一對, 皇帝是樂見其成的。

“母後,您意下如何?”皇帝看向太後, 笑道。

太後雖然已經打消了讓明珠做太子妃的念頭, 可她依然記得昨日宴會上,賀延修對明珠殷勤眷顧的態度。她瞥了一眼賀延修, 只見他低著頭, 看不清面部表情, 全身僵直地站在地上, 動也不動。太後心疼這個孫子,可她也看得出,皇帝對這門親事頗為滿意, 於是她想了想, 笑道:“強扭的瓜不甜,不如問問明珠是什麼意思?她若願意,咱們就做一回月老, 也是一樁佳話。”

“還是母後想得周全。”皇帝笑著看向明珠,“你倒是說說,願不願意嫁給宗訓?”

萬萬沒想到,皇帝竟然徵詢自己的意見。明珠的臉已經紅透了,白皙的面板上,映著兩片嬌紅的飛霞,愈加顯得美豔不可方物。她也不敢抬頭,只是訥訥地道:“我、我……”

“她願意!”淩宗訓搶道,“靖北王已將郡主許給了臣,郡主也是願意的。只是臣的父母俱已不在,所以才鬥膽請皇上開金口,為臣做主。”

太後和皇帝對視一眼,雙雙笑了起來。就算明珠不說話,她的神態也足以說明一切。

“好,好。”皇帝拈須笑道,“朕便替你做這個主,將武寧郡主許你為妻。婚期嘛,就定在十月初十好了,十全十美,圓滿無瑕。朕還會下旨,讓靖北王速速進京,參加你們的婚禮。婚禮一切事宜均交給宮廷內務局打理,一切費用由內庫支調,你二人只管做好準備,做對新人便是了。”

淩宗訓大喜過望,沒想到皇帝不但賜了婚,直接連日子都選好了,實在是太瞭解自己的心意。十月初十,便是太後大壽之後的一個月,日期已是迫在眉睫。他心頭狂喜,抬頭,一眼瞥見明珠還站在原地發愣,便伸手去拉她一起跪下,明珠這才反應過來,和他一同叩頭謝恩。

“快起來,起來。”皇帝笑道,“宗訓,你若苛待了明珠,朕第一個不答應。”

“臣不敢,只求郡主不要苛待了臣,別心情不好就往臣的臉上扇巴掌,臣便心滿意足了。”淩宗訓所願得遂,說話便戲謔起來,絲毫不介意別人會不會認為他“懼內”。

明珠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說得好像自己是個潑婦似的,禦前回話,也不知道給自己留幾分顏面。

皇帝和太後被他的話逗得笑了起來。

“沒想到,威風八面的靖陽侯終於有了剋星,再不是從前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小子了,好事,好事啊!”皇帝笑道。

“這樣才好,凡事多讓著夫人一點。”太後笑了笑,語重心長地道:“萬一有了矛盾,讓夫人打兩下,罵兩聲,出出氣,有什麼打緊?無關什麼顏面不顏面,反而是你這個做丈夫的有氣量,這樣才能把日子過好。記住沒?”

“是,宗訓謹遵太後教誨。”淩宗訓笑著,默默記下了這番話。太後金口玉言,足以堵得上外人的嘴了。自己可是奉旨寵妻,真有人笑話他“懼內”——比如賀延修這個口沒遮攔的臭小子,到時候就直接拿太後的話甩他臉上,好好給他上上課。

“太後,皇上……”默默低著頭,羞紅了臉的明珠終按捺不住,略帶埋怨地道:“這……這不是還沒成親嗎?扯得太遠了吧……”

她的聲音輕柔綿軟,顯然是克服了心中羞怯,鼓起勇氣說出口的。太後和皇帝不免莞爾。

“好,好,不說了,不說了。”太後笑著站起身,“坐了這半晌,本宮也累了,回宮小憩一會。皇帝,你也該放他倆回去了吧?婚期將近,要忙的事還多著呢!”

“母後說的是,那便散了吧。”皇帝起身,伴在太後身邊,“擺駕延壽宮。”

“擺駕延壽宮。”內侍尖著嗓子,喊道。

宦官宮女緊緊隨侍在太後和皇帝身旁,一眾人等跪在地上,直待兩宮走遠,才緩緩起身。

淩宗訓伸手去扶明珠,明珠“啪”的一下打落他的手,朝他耳邊低聲憤憤地道:“回去再跟你算賬。”

說完,也不理淩宗訓,扭頭便走了。淩宗訓哪敢有片刻的遲疑,立即追了上去,纏在明珠身邊,解釋不停。

賀延修望著兩人的背影,搖頭苦笑,半晌才邁出步伐,跟在兩人身後出宮去了。

桓山一家已經被冷落許久,待賀延修走後,才從地上爬起來。

“爹爹。”桓婉婉去扶父親,掏出手帕,心疼地為他擦拭嘴角未幹的血漬。

“老爺……”竇氏嚶嚶悲鳴,十分傷心。

“不礙事。”桓山深吸一口氣,心中猶自悔恨不已。

“走,咱們回家去,這筆賬,早晚要討回來!”桓婉婉咬牙切齒地道。

“咄!”桓山斥責了一聲,道:“別亂說話!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