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他聳了聳肩,“也不知道能不能回來呢,說不定過幾天就死了。”

才十二歲的男孩,談論起生死來,卻是一點也不恐懼,彷彿那是他的老朋友。

她也沒有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挽留他,反倒表現出了與同齡人不一樣的成熟和穩重:“你好好活著,等回來再教我吹口琴。”

他笑了一下:“嗯。《綠袖子》要好好練。”

她點頭,把樂譜珍重地抱在懷裡:“你千萬別死。”

他又笑著揉起她的頭發:“這又由不得我,人總是要死的,早晚而已。”

她回頭看了一眼客廳裡淚眼婆娑的兩個婦女,又鄭重地看著他說:“你死了,秦阿姨會很難過。我媽媽也會很難過。”

“我知道,我知道。”他笑得有點無奈,“你呢,你不會難過嗎?”

她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以後每次吹起《綠袖子》,我就會想起你。”

“謝謝你。”他鄭重其事地向她道謝,最後拍了拍她的頭,“再見。”

“再見。”七歲的周楚瑤向他道別。

秦暄楊轉身走出了院子。

只是那一聲“再見”,並未成真。

從此周楚瑤再也沒見過秦暄楊。

永川。

又是一個傍晚,周楚瑤習慣地沿著河川散步,不出意料,她在河邊看到了獨自望著山峰出神的莊豫。

夕陽下,他的影子被拉扯得斜長而破碎,一如他凝望遠處的目光。

“你又來了?”她走到莊豫身邊。最近一連幾天,她都能在這個時候看到莊豫在河邊出神地看著葉知山。因此今日在這裡看到他,也並不意外。

“心有些亂。”莊豫的微笑淡淡的,有些傷感。

“我聽遠揚說,你過幾天就要走了?”

他點頭苦笑:“嗯,我的假期快要結束了。再不回去,會被公司炒魷魚的。”

“不找秦暄楊了嗎?”

他一怔,又緩緩將目光移向遠處的葉知山:“找不到,又有什麼辦法。”

她猶豫了一下,彷彿讀懂了什麼,道:“我知道他可能在哪裡。”

“在哪裡?”

黃昏漸漸逝去,她轉頭看了看遠處的黛青山影:“你知道葉知山的傳說吧?”

莊豫隨她看向不遠處葉知山在藏藍的天幕下顯得寂廖的暗影,道:“他跟我說過”

“那個傳說,是我奶奶告訴他的。”周楚瑤轉頭看了看他,“他小時候特別喜歡聽老人家說的傳說。你想去看一看嗎?”

心情既是悲傷又是期待,他點了點頭。

是啊,也許那個人便在那兒。

周楚瑤嘆息了一聲:“那我們明天去看一看吧。”

過了一會兒,她又問:“你真的覺得,他會回到這裡嗎?”

河畔的草叢似乎有螢火蟲在飛舞,他看著那幾點若隱若現的光,道:“我不知道。但我希望他在。”

然而,風卻不曾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