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與死也許就像硬幣的兩面,並沒有什麼不同。

他與你道別,奔向另一個世界。然而你的回憶裡,還是會為他留下一方天地。

你會難過,會傷心,這是自然。他的眉眼和嘴角,掌心的溫度和心跳的頻率,哪裡能這般輕易就抹去。

這場旅程中,走過那條他曾經過的小路,做他曾經做過的傻事。試圖與過去的他靠近,卻再次看清你們的距離如今已是如此遙遠——生與死,不可跨越。

然後在漫長的歲月裡,或許有一天你會突然醒覺:這一切不過是幻夢一場。這場旅程,並不比夏日飄落的雪、冬天盛開的花更真實多少。

但願所有的失去,最後都能教會你珍惜。

永川鎮上唯一的醫院在小鎮東邊,座落在一大片水稻田旁,從病房的窗戶向外看,可以看到一望無際的綠油油的稻葉。

外面的知了不停地叫,陽光盛照的白天尤其如此。

遠晨提著從家裡帶來的冰鎮西瓜推開病房門,屋內,頭上纏著繃帶的莊豫正坐在病床上,床上鋪著一個八角棋盤,他對面的遠揚正在往棋盤上放棋子:“我又贏了。”

莊豫皺起眉頭:“怎麼又是你贏?”

遠揚聳了聳肩:“沒辦法,規則就是這樣。”

他不太服氣:“規則是你定的。”

“沒辦法啊。”遠揚再次聳肩,“誰讓這個遊戲是我發明的。”

旁邊的遠晨哼了一聲,吐槽他:“拿自己發明的遊戲欺負病人,你能做點有出息的事兒嗎?”

“你管我。”遠揚白了她一眼,興致勃勃地收好棋盤上的白子,“小莊哥,我們再來一盤。”

遠晨伸出大手擋在了棋盤上:“先過來吃西瓜。”

外面陽光普照,屋內卻很涼爽,頭頂的吊扇悠悠地轉著,他們三人圍坐在病床邊每人手裡一塊瓜,一邊吃一邊閑聊。

“醫生說你什麼時候能出院?”遠晨問莊豫。

“明天就可以。”

“那我回去讓媽給你熬點骨頭湯補補。”

“遠揚每天都送一壺過來,不用再煲了。”

“那是他應該做的。”她瞅了弟弟一眼,“誰讓他笨手笨腳還連累你。”

遠揚雖然很想反駁,但心知莊豫受傷確實責任在自己,於是便忍著沒說話。

莊豫哈哈笑了幾聲:“傷又不重,只是撞了一下頭而已。這幾天都檢查過了,沒什麼大礙。”

她還是不太放心:“萬一你回去後發現有什麼後遺症,一定要通知我們。”

“沒那麼嚴重。”他擺手,繼續咬了一口清甜的西瓜。

遠揚順口問了一聲:“小莊哥,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過兩天就該回了。我跟公司就請了這麼幾天假。”

“有空的時候要回來玩啊。”

莊豫很想爽快地回一聲“好”,但還是猶豫了一下:“會的,等夏天過去吧。”

等夏天過去吧。

只要不是這個季節,那些記憶就不會洶湧而來,使他夜夜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