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年前。

“阿邪,快快見過無念公子。”仙風府裡的夫人匆忙領著年紀尚且只有十六七歲的小少爺進了正堂。

“公子好。”名喚阿邪的少年見了無念,頭也不敢抬,只低眉頷首,對他拱手一拜,

無念未說話,只端端地看著他。這白衣少年生得實在俊美,雖說只十幾歲的年紀,可眉目清秀,一雙澄澈的瞳孔似碧波萬頃、星霜輪寰,柔婉間卻不失劍眉星目的英氣,頗有幾分氣宇軒昂的風骨。

“叫我哥哥便是。”無念說道。

他長阿邪幾歲,恰會些小仙術,被京城府裡的老爺僱來教小少爺修仙。

這事還有些淵源。

話說這邶京城裡腰纏萬貫的大老爺,不知哪一日開了竅或是發了瘋,突然不想掙錢了,總盼著修仙,卻也不為自己,單變著法兒地讓府上唯一的小少爺成仙,連府上的牌匾都由“京城第一富”換成了“仙風府”。

於是小少爺忙得團團轉,五更雞叫便習武,太陽高升要念書,過了晌午得寫字,夜晚秉燭習仙術。

不過要說這小少爺也是溫順,活像被馴服了似的,大老爺讓做什麼,總是服服帖帖照做,別說不從,簡直做得心甘情願興高采烈。

小少爺生得俊俏,為人又溫柔和氣,沒人見過他發脾氣耍性子,雖說自己家大業大,在京城裡算得上半個呼風喚雨的人物,卻是一點兒架子沒有,整個邶京城,沒人不喜歡小少爺。

可能也正因為小少爺性子好,後來大老爺和夫人一直沒有再生孩子,估計覺得生了一個稱心如意的兒子,若是再貪心,恐怕只會生孽種。

大老爺賺了半輩子錢,心裡有虧欠,錢多不宜,於是給小少爺取了個“邪”字壓著,時不時做點兒好事。哪想到小子一出生,是個人見人愛的好苗子,老爺覺得自己何德何能,竟得到了老天的偏愛,於是孩子一長大便讓他修仙,非要報玉皇大帝的恩。

那年無念剛好修了仙術,下山進人間闖蕩,不費九牛二虎之力地找了份好差事,心裡也美滋滋的,更何況,面對的是這麼一個沒脾氣又有地位的小少年,他在人間混得如魚得水。

小少爺阿邪修仙天賦異稟,又勤勞肯練,無念在仙風府裡偷足了懶。

大老爺敬畏他,不管無念說什麼,堂堂大老爺都豎著耳根子聽。無念也就很是“為非作歹”了一番,三天兩頭藉著要遊歷社會的名頭帶著小少爺出去玩。

小少爺人傻錢多,笑眯眯地小手一揮,無念想要什麼他都給買。有年夏天無念嫌熱,小少爺二話不說買了個避暑山莊,和無念一起待了一整個夏天。

夏天一過,小少爺小手又一揮,只說誰想住去住便是,這個山莊權當無念公子送給老百姓的。

天下人都歡呼雀躍,只有無念淚流滿面,心想這個傻大款,老子明年還要住的啊喂!

小少爺很是不解:“哥哥,不過花些小錢,何必放在心上。明年阿邪為你再買一個便是,總去同一座山,看同樣的風景,該多乏味呢?”

無念嘴角略微有點抽搐,他前二十幾年都活在同一座山上,每天看一樣的面孔,反反複複吃那幾個沒新意的菜,學著差不多的仙術道法,細細數來,二十幾年的光陰竟然乏善可陳。

他心想,估計自己二十多年見過的錢都不如這位小少爺一歲抓周的時候見得多。

“對了,你當年抓周的時候拿的是什麼?”無念問他。

“拿了一個破碗,本是家中做裝飾用的,不知是誰放到了桌面上。”阿邪說。

“什麼破碗?”無念詫異,難不成這預示著他將來是個要飯的不成?

“鄙陋小事,哥哥又何必問。”阿邪看著他,溫和地笑道。

無念無從問起,只好閉嘴不談。

後來全京城上下都知道,仙風府的小少爺對百姓有恩,到廟裡燒高香要念幾分小少爺的好。至於他的師父無念公子,是個被小少爺寵著的紈絝不羈的角兒,遇著他要和顏悅色地讓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