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伊生什麼都沒說, 因為知道說了沒用。

烈日高溫下,她們揮汗如雨,走走停停,不知不覺過了大半天,太陽緩緩下沉,氣溫也開始慢慢下降。

兩人已爬到一座布滿紅色岩石的山頂,她開始穿上毛衣,伊生轉過頭看她,“我們晚上估計就要在這兒休息了。”

“不繼續趕路了嗎?”她穿好毛衣, 又開始披上羽絨服,“妖獸會不會追上來?”

“難說。”伊生一屁股坐到一棵樹下,或許受到她的影響, 也有些不那麼淑女了,“但晚上我們繼續趕路的話, 可能遇上一些夜行獸,會更麻煩。夜行獸比那座村子裡的妖獸更厲害。”

她穿好羽絨服, 坐到伊生的身邊,靠著大樹,閉上了眼,“你能不能生一堆火?這樣坐一晚上會很冷。”

“我們現在正處山道。

她再不吱聲。

半個鐘頭後,太陽完全沉沒,四面一片漆黑。

或許過於寂靜與壓抑, 伊生終於忍不住又說話了,“你出了妖獸谷後是要去找裴諾爾王嗎?”

她閉著眼睛說道:“我的事你少管。你不是覺得我心機深沉、手腕多嗎?又何必多管我的閑事,免得惹得一身騷。”

伊生嗤笑起來,“誰管你的事,不過是好奇問一問,不說算了。”

她緩緩地睜開雙眼,看著四面一片漆黑,不知出於何故,竟是回答了她:“我不會再與他們在一起。裴諾爾的性子喜怒不定,有時能把你捧上天,有時又能把你拽下地獄;英諾森王是個重視家庭的男人,我如果跟了他,只能接受他的家庭平衡之術,甚至還要幫他維系妻妾之間的關系,我做不到。”

伊生不以為然一笑,“英諾森王在眾君王裡還算是好的了,妻妾數量不多,也沒有情人,還是出了名的溫柔體貼,就算是異族,卻也多的是女人爭著嫁他。不過,”伊生的話鋒又一轉,“你的目標如果是王後的話又不一樣了,英諾森王不可能將王後的寶座讓給你。。”

“誰稀罕做他的王後。”她也嗤笑起來,從褲袋裡掏出一條鑽石項鏈,“我已經跟他分手了,很和平的,這條項鏈便是他的分手費。”

伊生接過來,放在手掌,細細摩挲一下,不由得低聲驚嘆,“好像還不便宜啊,感覺這硬度很不一般。”

“他挺大方的。”她奪回鑽石項鏈,放回褲袋,“這項鏈我準備賣出一個好價錢,拿著錢環遊世界。”

“環遊世界?”

“是啊,像黑女巫那樣在這片大陸四處遊走,終身不嫁。”

伊生再次笑起,“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她沒理她,又閉眼靠在大樹,假寐起來。

伊生見她那樣,便覺沒意思,也靠在大樹的另一邊閉起了眼。

兩人睡到半夜,她正迷迷糊糊之際,被伊生急急地搖醒,“快,好像有人來了,快爬到樹上去。”

“啊?”她睜開眼,卻只見四面仍然漆黑寂靜,除了寒徹入骨的夜風外,聽不到任何多餘的雜音。

可見伊生撩起長裙,系在腰際,手腳靈活地爬上樹時,她也慌了,連忙跟了上去。

如果不是跟著方友恆爬懸崖爬了兩年,恐怕她至今還不會爬樹。可在爬過艱難兇險的懸崖後,這棵樹簡直就像小case,且她穿著牛仔褲,動作更是利索,竟比伊生先爬到樹頂。

樹頂的視野極佳,但因著一片漆黑,仍看不清楚四面景物,只能艱難地俯瞰向山下,只見山石嶙峋,荒無人煙,耳邊飄著呼呼的夜風聲,偶爾還有間歇性的野獸咆哮,卻仍是聽不到有人接近山頂的聲音。

“你看天上。”伊生極小的聲音出現在她耳邊。

她仰頭一看,這一看,不得了,居然看到一大群長著翅膀的黑馬在夜空飛翔,密密麻麻、黑壓壓的一片,每匹黑色飛馬上都騎坐著一個身形魁梧的衛兵。

黑色飛馬群的正中間,還有數十黑馬衛兵環繞簇擁著一輛華貴無比的黑色馬車,即使在漆黑夜色裡,仍然引人注目。

他們雖然人數眾多,但在夜空騎飛馬時的聲音卻極輕,幾乎完全消融在夜風中,與風聲融為一體。

“馬車上有凱洛特皇族的標記,看到車底的那朵靳達爾花嗎?”伊生低低道。

夜色太深,她沒那麼好的夜視,自然看不清,卻憑著一種隱隱的直覺,隱約猜出了馬車裡的人是誰。

一種刻入心底的痛就那樣不期而至,從身體到靈魂,無孔不入,深深滲入她的肌膚、她的血管、她的細胞,痛得她閉上眼睛,屏住呼吸,鼻頭發酸,胸口微微起伏。

她已經沒有辦法再和英諾森在一起了。

要是再與他在一起,她會死的,一定會死的。

而她還想活,幸福快樂地活下去。

她握著樹幹的手不住地顫抖,整個身體都在顫抖,若不是夜色漆黑,便可看到她蒼白若紙的臉色。

尖銳的刺痛不斷湧進心底,只有拼命強制深呼吸,才能壓抑就要奪眶的淚水。

那一場愛,竟是像一場夢幻,輕輕一戳,好夢就此破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