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夕, 度過最黑暗陰冷的時刻,天空逐漸濛濛發亮。

戰鬥的混亂仍未停止,王國衛兵早已無心應對失控妖獸,逃得幾乎全不見蹤影。幽靈們飄飄蕩蕩,在龐大的森林裡唱著哀怨的歌,或嚶嚶的哭泣,或猛睜眼睛,噴出烈火,燒得森林濃煙四起。

崩裂的山體破壞聲, 城堡轟然塌陷了三分之一,城內的驚慌失措的驚聲尖叫混和著恐懼哭聲,四處混亂一片。

站在大樹下被眾衛重重保護的心美看到騎在馬上的溫伽頓遠遠地向她揚起了白旗。

沒想到這裡的投降的標誌也是高舉白旗, 心美眯著眼睛細看著,“讓他走近些。”

一個頭領衛兵領命迅速離去。

一刻鐘後, 太陽還未完全升起,天色淺蒙灰白。轟隆的山崩地裂聲與城民尖叫大哭聲中, 兩人各騎一匹高頭大馬,遙遙相對。

“三個條件,”她對溫伽頓揚聲說道,“一是交出軍權,將所有軍令牌交給我;二是將你和薇妮所有的人都撤出城堡;三是你和薇妮各寫一份保證書與認錯書, 保證書的內容是保證你們永不再進入城堡,認錯書是要原原本寫上這次事件,向所有臣民承認你們的錯誤。”

前面兩個條件溫伽頓尚能接受, 但是第三個……簡直是快斷了他的後路,承認錯誤就等於承認自己是亂臣賊子,日後再想起勢是難上加難。沒有權臣貴子會在明面上擁護亂臣賊子上位。

沉默三分鐘後,溫伽頓才咬牙切齒地說出了那個“好”字。

冬季,希達爾斯。

漫長的寒冷季依舊沒有過去。

深深宮廷裡,一襲白狐大氅的裴諾爾帶著眾衛穿過長長的光潔走廊,無數雪花從沒有玻璃的巨大石窗飄了進來,飄飄落落,覆上了一層淺淺的白。

侍女們跪在地上忙碌擦淨,見國君行過,忙避過一邊,跪地行禮。

國君卻看也未看她們一眼,而是徑直匆匆而過。

他正要趕去森暗之國找姐姐,這一次,他一定會將她接回。

他已重新準備了一枚鑽戒,她一定會喜歡。

剛走出寢宮,準備沿階而下時,漫天風雪中,忽覺眼前一花,一大批鐵甲衛兵竟如同從天而降般,從庭院的四面八方湧出,重重的腳步聲整齊有力,氣勢洶洶地將他們一行團團圍住。

他身邊的衛兵則迅速拔出刀劍,錚錚聲響後,警覺地環繞他身邊。

空氣彷彿凝固,一股可怕的緊張氣氛迅速環繞整座庭院,有什麼即將一觸即發。

縱然經歷過多次宮變,裴諾爾仍微微色變。

是什麼地方出了岔子?居然能這樣不動聲色地將他圍攻?

片刻,他便看到了從花園東南角緩緩走出的兩道魁梧健壯身影。

“陛下,您為什麼要將安德魯大人長子放高利貸之事捅出來呢?”烈西坦的聲音伴著踩在雪地裡的咯吱聲悠悠地傳來。

上個月安德魯的長子在浴池洗澡時,突遭一群偽裝成浴池客人的男人圍攻,他們自稱是高利貸的受害者,已被逼得走投無路了,只有拼死一搏殺了幕後最大債主才有可能有一條生路。

混戰之後,安德魯的長子雖被救下,但其為希達爾斯最大高利貸債主之事已被傳開。

安德魯為此頭疼不已,國君還伸出援手,將最大債主的身份最後轉嫁到另一貴族身上,但誰都知道這只是障眼法。

安德魯反複琢磨此事,一直思忖是誰在暗害他們。這時烈西坦便遞上了相關證據,竟是國君下的暗手。

你既不仁,我自不義。

飄飄揚揚的雪花中,這兩道身影一前一後地走著,很快來到了距離這一行人三步遠的地方。

雪花飛落在這兩人的臉上。烈西坦的神色坦然,帶著和煦的笑,一派老狐貍模樣。安德魯站在烈西坦身後,看不清表情,保持著一慣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