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紹光,一名畢業六年多的普通化工機械工程師,在一家大型煉油化工企業工作。面對買不起房找不到老婆的現實,酷愛歷史地理的他,最近將全部精力投入到清朝歷史及地方疆域的研究中,以此來麻醉自己。

五一節這天,馮紹光來到離家不遠的真海口海防歷史紀念館,想著在那裡可以看到清朝時期的大炮,說不定還可以認識一位也愛好歷史地理的才女,再不濟就隨便走走,就當散散心,反正也免費。

來到紀念館,馮紹光爬到一尊中法戰爭時期的平夷前膛炮炮口,使勁往裡面看,想弄清裡面有沒有膛線。

突然砰地一聲震天巨響,那尊長滿青苔的老舊火炮居然轟了一炮,馮紹光還沒來得及感嘆自己的透頂黴運一聲,就覺全身劇烈灼燒,巨大疼痛感猛地襲來,伴隨腦中轟轟地作響的炮聲,瞬間就失去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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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豐二年四月初六,午時許,廣西桂林府全州地界。

全州城西,平素香火旺盛的湘山寺門前,通往湘南永州府的官道上,一支連綿不絕的隊伍沿道北行。一時間旌旗林立,塵土飛揚。與此同時,三四里外的湘江之中,上百餘隻船舟順水徐徐而下,一副森嚴景象。

旌旗下行走的隊伍,人人布衣襤褸,鶉衣百結者,比比皆是。儘管如此,卻個個頭包紅巾,神情激昂,邁著有力步伐,堅定前行。

行伍中,間或穿插幾名身披紅、黃袍者,來回喝喊,指揮眾人不可掉隊,在衣著襤褸的人群中,顯得威風凜凜。

一頂亮麗的黃轎由四個紅袍壯漢穩穩抬著,行走在隊伍的尾部。

這時,突然轟隆隆幾聲炮響,黃轎頂上冒著火光,一名抬轎的紅袍壯漢慘叫一聲,斷殘肢體跟隨鐵彈丸飛入轎內。轎子剎那間四分五裂,一個身著團龍黃袍的男子從轎中摔出,滾在路邊草叢裡,頭頂的雕鏤盤龍金冠亦掉入遠處的灌木叢中。

“南王,保護南王!”有人用客家話大叫。

隨著又是兩聲炮響,隊伍陷入混亂之中。

“快,你們快去護住南王。剩下的跟我順城牆衝,吸引城樓上的火炮。老七,你速派人到前面中軍給天王報信,破了全州城為南王報仇!”隨著一個頗帶威嚴的聲音憤怒地喝道,混亂的隊伍隨即恢復了秩序,喊殺聲蓋過了火炮聲。

馮紹光感覺自己來到一個無窮無盡的黑暗世界,沒有聲音,沒有光明,什麼都沒有。正當他不知所措,恐懼在心底無邊蔓延時,忽然感覺到兩道白色光點出現。

一道稍強,感覺很熟悉很親近,似乎就是他馮紹光自己。另一道較衰弱,保持警惕模樣,躲避著稍強的光點。隨後稍強光點猛地撞擊在衰弱光點上,兩道光點變成成千上萬道顆粒狀亮點,過了會兒,又糅合在一起,慢慢聚成一道粗大的白光球。

這時,無盡的黑暗世界突然開啟了一道大門,白光球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強行推出大門外,來到了光明世界。

路邊草叢裡的黃袍人男子艱難地睜開眼睛,頭痛欲裂。

我不是馮紹光麼,怎麼突然又成了馮雲山?還是太平天國的南王馮雲山?馮紹光用力晃動腦袋,兩股糅雜一起的記憶將資訊不斷湧入。

好像過了很漫長的時間,又好像只是一剎那,儘管腦袋還有點混亂,但馮紹光已經搞明白自己身上的詭異。

自己竟然穿越了時空!從後世的普通工程師附身到了太平天國壬子二年的南王馮雲山身上了,不但佔據了這個被火炮擊中的南王的身體,還融合了他的記憶。也就是說,他馮紹光,成了太平天國的南王馮雲山。

歷史上的馮雲山原名馮紹光,太平天國的重要領袖,是拜上帝教的始創人之一,實際上的傳教者,金田起義老兄弟們、包括東王西王北王翼王等都是馮雲山一手帶入教中。太平天國初期的教制、政制、軍制、律制和曆法,都是馮雲山一手創立。

可惜,他先是在紫荊山、平在山時期,因入獄被天王洪秀全夥同東王楊秀清以天父下凡的形式,奪了他教中實際領袖地位;金田團營和茶地改編又被幾大首領聯合架空奪去軍權;最終在永安改制時被靠邊站,成為排名第四的南王,無實際性軍權又無教權,東西兩王反而後來居上。

這馮雲山不知是倒黴還是怎麼的,身為後軍主帥的他坐轎行軍到全州城時,被一時手癢沒忍住的清軍炮手一炮擊中,重傷在身;再過半個月,太平軍水路行至全州東北部的蓑衣渡時,被知州江忠源率楚勇埋伏,中炮犧牲。

正回憶著歷史上的馮雲山,左邊大腿一股鑽心般疼痛,打斷了他的回憶。

“南王受傷,旅帥善人,快派人到前面請雞腳七來給南王治傷。”一個焦急的聲音在馮紹光耳邊響起。

“好,觀瀾先生,你照顧好南王。享才,你在這看著點,我親自去請雞腳七來!”聲音剛落,人已經奔遠。

馮紹光抬抬手剛想起身,旁邊一隻強勁有力的胳膊就攙扶著他,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面孔映入他的眼中。雖紅方巾裹頭,亦然掩不住其文靜素淡的書生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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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觀瀾!是自己剛進紫荊山區傳教時,聘自己做塾師的那戶主人家,後來成為知交好友的曾玉珍的侄子。

融合太平天國南王記憶的馮紹光一下就認出了書生模樣年輕人的身份。

曾觀瀾口中的旅帥是他的親衛營統領盧七,自己已故好友盧六的親弟弟。還有那個享才,名叫謝享才,為人機警,隨曾觀瀾一道幫助他處理日常文書。

忽然,馮紹光想起了什麼,臉色大變。

曾觀瀾的身份,勾出他很多記憶,剛才被中斷的回憶豁然連成一片。再依他這個後世來的靈魂略微一思索,就明白了很多事情!

那自己從小敬重追隨的表兄,為了手中的權利,是怎樣無情地拋棄、犧牲他。

自己親手領入教中,一手提拔為小頭目的兩個好兄弟,又是如何卑劣地趁他不在,踩他上位。

就像這一次行軍,本來一直習慣步行的他,卻被那燒炭工出身、比他年輕一歲的東王兄,教訓有失天國南王身份,還特地賜他一頂鮮亮的黃綢金轎,讓他行軍時乘坐,減輕辛苦。馮雲山無奈,只得感恩拜謝。

行軍在前邊的幾個王也都乘坐黃轎過去了,偏偏他南王黃轎經過全州城門外時,城樓火炮突然就開火了,還被擊中。

偏偏前兩天,盧七在興安至全州的一個小鎮上,碰到兩個全州城裡逃出來的天地會兄弟,加入了後軍當炮手。他們透露自己原是全州城裡的火炮雜役,全州城的火炮多數調入桂林城中防守,僅剩不到四五門射程稍遠的中等口徑火炮。馮雲山聽盧七說起這事,印象還很深。

可是,適才以他乘坐的黃轎為中心,幾息功夫起碼落了五六發炮彈。這必定不是全州一個城門上的一兩門火炮能做到的。這樣費心佈置,顯而易見,只為除掉馮雲山,而且事後還要推到全州清軍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