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良久,對面才有方世年的聲音傳入耳中:“那你……怎麼會?”

已然沒有先前的怒意,聲音中卻是疲憊。

沈逸辰收手:“我原意是逃回懷洲城,只要回了懷洲城,景帝未必能奈我何。誰知,臨到懷洲城,卻死在自以為的心腹,馮玉堂手中。再睜眼……便是元洲城的馬車上,次日,便在恩師那裡遇到了三叔。再後來的事,三叔也自知曉了,我同三叔去了‘仁和’醫館,在那裡……見到了槿桐……”

方世年並未收回目光。

他也平視。

四目相視良久,方世年才閉目:“僅憑幾句煞有其事,我豈會相信這般荒謬之言?今日之事,方某權當沒聽見,也奉勸懷安侯一句,皇家的事,切莫插手過深。”

如此,便是鬆口了。

沈逸辰趁熱打鐵:“三叔自會信我。”

方世年瞥目看他。

“五月,君上舊疾複發,太醫院束手無策,六月,太子監國,開始清除異己,惹得其餘皇子不滿。正月初一,群臣覲見朝賀,太子逾越,居尊位受百官朝賀。君上大怒,來年三月,廢太子,京中暗潮湧動……”沈逸辰一口氣說到此處。

方世年並未打斷,也不知他何意。

“廢太子時,有人聯名替太子進言,這其中便有三叔。”

方世年倒吸一口涼氣。

“而後君上盛怒,說太子結黨營私,勾結京中官吏,謀一己之私。繼而三叔做了出頭鳥,被君上下獄,而後方家被抄,又從方家找到謀逆證據……”沈逸辰點到為止,也不再繼續。

三叔是聰明人。

已然聽得懂其中關系。

方世年也噤聲。

諸子奪嫡,他雖想避免牽涉其中,可大理寺本就是是非之地,豈會全然置身事外?

月前,太子的確拉攏過他,想借他之手,除掉惠王的親信黨羽。

他婉拒,太子也並未逼他就範。

但諸子之中,他是站太子的。

沈逸辰一襲話,他心中駭然。

他同太子的關系,隱秘到旁人不可能知曉,沈逸辰能道出,他摸不清其中緣由。

只是沈逸辰口中的話,說得越來越合情合理。

也容不得他絲毫不信。

沈逸辰口中朝廷劇變,整個方家亦受牽連,方家被抄,族中男子或死或流放,女子或成罪奴官妓,方世年不敢去想。

但朝堂之中,他踏錯一步,都有可能成這般結局。

方家雖是百年世家,可如今的方家,連同君上據理力爭的資格都沒有。

方世年心知肚明。

沈逸辰的話並非一無可信,而對他觸動最深的,便是他若身死,整個方家牽連其中,槿桐和如旭兄妹將無一倖免。

他再剛正不阿又如何?

整個方家興許都會毀在他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