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半日怕是最難熬的半日。

連阿梧這樣的悶葫蘆都說出了“女為悅己者容”這樣的字眼, 方槿桐覺得兆頭不好。

當即決定在車上就要換身衣裳。

阿梧攔都攔不住。

等一身水藍色的裙衫穿在月牙色的流蘇鬥篷下, 方槿桐頓覺渾身上下都舒爽幾分。

阿梧洩氣得很:“沒見過三小姐這樣的。”

方槿桐搶白:“早前不是日日見嗎?”

阿梧啞然。

將好晌午了, 先前洛容遠就來說過,午間在品城城郊對付一口,然後就繞道品城城郊直接往京中去, 大約明日下午就能到京中了。

車夫將車停下, 阿梧先下了車,然後回頭伸手扶她。

她的手搭在阿梧手上, 月白色的單色繡花鞋先從馬車裡出來, 沈逸辰順勢瞥過。

早前的海棠裙衫和白狐貍毛披風都換了去, 成了一身素雅的水藍色裙衫和月牙色流蘇鬥篷。

沈逸辰低眉淺笑。

……

他想起很久之前, 槿桐初到懷洲城,也是一身素色衣裳, 一點不像她那個年紀的姑娘。加上深居簡出, 悶在她的苑子裡不常露面,那時候還沒有“辰辰”同她一道,他也很少在苑中見到她。侍奉她的婢女隔三差五來同他講槿桐的起居,他那時忙於同景帝周旋,也很少留意她。

她是方三叔的女兒, 方家和沈家在祖父一輩也算是世交,方家才出了那樣的大變故,他動了惻隱之心, 便希望她在他這裡,他護她過得安好。

頭年臘月裡, 懷洲城難得下雪。

他在暖亭裡品酒賞雪,遇見了槿桐。

她少說有同他說話,那日卻同他一道飲酒。

兩人在暖亭裡一坐便是一整日。

懷洲城在南邊,下雪的天氣不長遇見。

京中卻在北邊,潤雪兆豐年。

他知道她是想家了。

“你會下棋嗎?”她竟會主動問他。

“會。”他指尖輕敲桌面,笑眸看她:“你換身海棠色的衣裳,我陪你對弈……”

她楞了片刻,繼而莞爾。

他也跟著笑起來。

南方的冬日素來濕冷,一壺暖酒便微微暖到心底。

……

沈逸辰收回思緒,洛容遠正在一側問方槿桐:“換衣裳做什麼?”

“不習慣。”她尷尬應了一句。

洛容遠頓了頓,良久說了聲:“好看。”

而後便獨自上前去飲馬,似是不想同她再多講。

方槿桐的笑就晾在原處,實在有些窘迫呀。

阿梧在身後道:“三小姐,表公子……該不是怕羞了吧。”

“怕羞”這個詞同洛容遠放在一處,方槿桐簡直驚出了一身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