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裡,濕了的鞋子比濕了的衣裳更容易沾染寒氣,她向來怕冷,濕了的鞋子如何能穿?

也不管這主僕兩人面上點亮的表情,一個分明視死如歸,一個一直戰戰兢兢。

他聽槿桐提起過阿梧。

那時方家被抄家, 她就同阿梧失散了。

方家的家僕盡數被充作了官奴, 阿梧也在其中。朝中犯事的官奴每年不知有多少,送去的地方七零八落, 即便官衙造了冊子登記, 也很少有人知曉送去何處的。

後來在懷洲城, 他也替她四處打聽過阿梧的下落, 只是到最後也沒有尋到阿梧的訊息。

他時常聽槿桐說起,阿梧是個心細, 又有些木訥的姑娘。雖然遇事自己也怕, 卻總是大義凜然站在前面維護她。

譬如當下,沈逸辰低眉笑了笑,果然如出一轍。

阿梧是她身邊的貼身丫鬟,也是幼時起就陪在身邊的玩伴。若不是方家突然劇變,阿梧其實已經訂了親, 次年就要出嫁了,還是嫁給京中精石坊的夥計,阿葉。

槿桐一直很喜歡阿葉。

後來也時常說起阿葉踏實能幹, 又忠厚老實,搭阿梧這樣的姑娘最好。兩人都是勤勤懇懇的人, 日後小日子肯定過得豐衣足食,若是再生個小胖子,肯定是和和美美的一家。

她是想阿梧了。

後來他入京的,讓郭釗去打聽精石坊的夥計阿葉。郭釗回來說,聽人說阿葉的未婚妻過世好些年了,阿葉很難過,一直沒有再娶。

倒是個重情義的男子。

這一世,方家還沒有被抄,阿梧也沒有發配為官奴。他要替槿桐給他二人求個美滿結局。

再等他們再生一兒半女,日後便能同小寶一道作玩伴。

他一面想,一面生火,嘴角不由自主浮起笑意。

……

不多時,面前的柴火升起了小火苗。

他才轉頭看她:“鞋子拿過來烤一烤,幹了再穿。”

許是一直在回憶起往事,他的語氣柔和而隨意,就像往常在府中同她日常說話一般,好似平常得很。

方槿桐愣了愣。

只是他口中沒有出格的話,也沒有逾越的意思,又真的在洞口裡升起了柴火,讓她烤鞋子。方槿桐將信將疑得看了看他,頂了頂,還是把鞋子遞了出去。

阿梧接過來,擺在火堆前烤著。

方槿桐先前衣裳就濕了,即便換了身新的,身上還是冷得很。沈逸辰的這堆火苗升起來,彷彿一下子從衣裳裡一直暖到了心底,還透著一股子懶洋洋的舒緩之氣。

方槿桐搓了搓手,讓暖意徜徉在心口。

然後身子微微前傾,坐得靠近火堆了些。又伸出手,在火前烤了烤,更覺暖和了許多。

阿梧看著一側那些沒有用完的柴火,裡面正好有多餘的樹枝在,可以做個架子支起來,阿梧道:“三小姐,把這身濕的衣裳也烤一烤吧。”

方槿桐也覺得好,便微微點了點頭。

一側的沈逸辰已經讓開,往洞口那邊去。

“喂,你去哪裡?”方槿桐大聲喚他。

沈逸辰回頭,道:“尋些水,你渴不渴?”

方槿桐咬了咬唇,先前還不覺得,眼下倒真是有些渴了。

沈逸辰便笑了笑,不再管她,徑直出了洞口。

方槿桐趕緊張嘴:“那個……會不會有獅子老虎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