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靜淞忽然手一抖, 杯子掉在地毯上, 滾裡幾圈, 停在梁謹言的輪椅邊。

梁謹言俯身撿起來,幫她放在桌上。

“謹言,”喬靜淞叫他, “我這眼皮怎麼老是跳,不會出什麼事吧?”

“媽,別擔心,沒事, 有我們在呢。”梁謹言安慰著母親, 卻沒有告訴她, 梁圓舒剛剛打電話來問梁敏行有沒有回來。

“敏行那孩子怎麼樣了?”喬靜淞還是不太放心, “不行, 我得去看看他。”

“媽!”梁謹言趕緊攔住她, “昨天不是看過了嗎, 他能吃能喝,還給你講笑話來著。”

喬靜淞這才算放鬆了些, 嘴角扯出一絲笑,說,“是我太緊張了。”

梁謹言的手機響起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又偷偷觀察了一下母親,喬靜淞正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看來是躲不開了, 他硬著頭皮接起來。

“喂?”

梁謹言沒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這太難了。

喬靜淞見了,立時便跟著緊張起來,忙問:“怎麼了?”

“好,我馬上過去!”他掛了電話,看了看母親,想想覺得這事實在沒辦法瞞下去。

打電話回來的是遲陽,他和梁圓舒剛接到訊息,說梁敏行被找到了,兩人還沒來得及高興,對方報出的地址讓梁圓舒瞬間臉色煞白,她連電梯都來不及等,直接奔下樓,慌亂而急迫,好幾次都差點失足摔下去,遲陽一步不離地跟隨著她,直到來到車庫,她哆哆嗦嗦地找出鑰匙,按了幾次車子都沒有反應,她終於失控地把鑰匙狠狠扔在地上。

遲陽從口袋裡拿出鑰匙,按開了車門,他搖搖頭,頗為擔心,梁圓舒慌亂之下用她自己的鑰匙開遲陽的車門,自然是打不開的,這樣可不行,她的情緒太糟糕了。

遲陽雙手扶住她的雙肩,迫使她看著自己,一字一句地說:“別急,別急,他會沒事的,會沒事的。我來開車,我們現在就去醫院,你冷靜一點,聽見沒有?”

醫院裡,梁敏行洗胃之後仍然出現了很嚴重的反應,高燒、興奮、行為混亂,一管又一管的藥物被注射進他的體內,他漸漸平靜下來,而後他被推進icu,身上插滿了管子,與剛剛的狀況相反,此時只有滴答的儀器執行聲才能證明他真的還活著。

“怎麼樣了?”過了不久,梁謹言和喬靜淞也到了,他們異口同聲急著問。

梁圓舒站在窗邊,隔著窗戶看著躺在裡面的人,寂靜無言。

遲陽搖了搖頭,回答道:“命是保住了。”

喬靜淞雙手牢牢地握在一起,閉了閉眼,做好心理準備,睜開眼睛,說:“你就說吧,我接受得了。”

“過量服用氯胺酮,造成了……大腦損傷……”遲陽每說一個字,都很難過,“具體的還要等一段時間穩定下來再評估,醒來可能智力水平和認知能力都會退化。”

喬靜淞仰著頭,對著天,表情痛苦地哀嚎著,眼眶幹涸,沒有眼淚,眼淚都流進了心裡。

“媽,媽,別這樣,”梁謹言心痛不已,還要安慰母親,“能治好的,會治好的,就算治不好,我們也養得起,養得起,只要他還活著,我們就有希望……”

周琳玥咬著唇,和秦無雙二人一起,幫喬靜淞一下一下地撫著後背,遲陽將梁圓舒摟在胸前,終於,他們一家三人各自痛哭出來。

一年後。

梁圓舒和遲陽照例去看望梁敏行,他坐在病床上,周琳玥正在指導他完成一個拼圖,這一年間,周琳玥幾乎寸步不離地照顧他,從最初的照顧他的起居,到現在幫助他複健,她像照顧一個孩子一樣,傾注了自己全部的細心和耐心。

梁敏行見了梁圓舒,目光一亮,臉上笑開了花,叫道:“妹妹!”

梁圓舒僵住了,而後露出驚喜的表情,讓二哥鍛煉記憶,認識清楚家裡每一個人,是成功的第一步,這一步非常難走,他們已經走了兩個月,終於看見了成果。

她笑了,走上前去,幫他剝了一個橘子,說:“我是誰?”

“妹妹。”

彷彿她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上的那一年,兩歲的梁敏行拿著玩具,在她面前晃啊晃的,吐字不清地說出兩個字:“妹妹。”

陽光從窗外照進來,蝴蝶在窗框邊短暫停留,拍拍翅膀,飛走了。

遲陽捏一捏她的肩膀,她回頭看他,眼睛裡含著淚,嘴角掛著笑。

只要他們一家人還在,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梁謹言的婚禮上,梁家一家人全部盛裝出席,除了新郎完全恢複健康能走能跑,喬靜淞、梁昆也成功擺脫了輪椅,離了婚的兩個老人家,見了面像相熟的老朋友一樣,竟還會互相調侃說笑。

梁敏行是唯一一個坐在輪椅上參加婚禮的,他的精神很好,見誰都是笑眯眯的,眼神澄澈得像個孩子,見了秦無雙,就按照周琳玥之前教給他的,遠遠地就大聲叫“嫂子好”,隔了半個會場,所有人都回頭對秦無雙行注目禮,還沒行禮、沒有正式做“嫂子”的秦無雙羞得差點找個地縫鑽進去,卻又拿他無可奈何。

梁圓舒湊過來,笑道:“周琳玥,你別教壞我哥。”

周琳玥沖她一挑眉,壞笑著,俯下身問梁敏行:“哥哥已經結婚了,下一個該是誰了?”

梁敏行呵呵笑:“妹妹。”

“說什麼呢?”遲陽姍姍來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