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圓舒起床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了, 要想偽裝成一個不事生産的千金小姐, 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她洗漱完, 按照習慣,會在換衣間呆上半個小時,讓人以為是在裡面挑選衣服, 實際上則是處理一些不能讓人知道的事務,做完這些,還要在腦子裡過一遍今天的計劃,才會下樓吃早飯。

她拿手機看備忘錄, 上面顯示有一通未接來電, 她點開看了一眼, 竟然是周琳玥。為了不讓別人察覺兩人有聯系, 通常周琳玥是不太會給她打電話的, 她想了想, 猶豫著要不要撥了回去。

“姐姐姐姐, 起床了!”門外有人咚咚地敲著,她被嚇了一跳, 立刻機警地把手機翻轉,迅速插在衣兜裡。

梁圓舒裝作睡眼惺忪地開了門,小傑站在門外,睜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她笑,她也回以一個微笑。

簡單收拾了一下房間後,梁圓舒拉著他, 帶他下樓,閑聊著問:“不用去上學就這麼開心嗎,嗯?”

“當然開心了。”小傑已經上三年級了,只比她矮了一個頭,反問她,“姐姐你也討厭讀書吧?”

梁圓舒沒有說話,她曾經以為讀書是她最容許自己輕易放棄掉的東西。

現在,每當她看到電視裡哪個科學家又有了新的研究成果,心裡都是有一絲遺憾的,她才發現以前的自己和小傑一樣,身在福中不知福,那個要為了愛情放棄夢想、信誓旦旦地對遲陽說“科學研究我不做還有別人”的女孩子,如今想想真是幼稚。如今,當她真的放棄了,坐在電視前看著那些與自己無關的輝煌,才知道,看著別人做出成果和自己親手做出來,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一會兒去哪?”梁圓舒調整了情緒,問小傑,“找你舅舅嗎?”

小傑嘟著嘴說:“舅舅今天有事,不能陪我玩。”

“你舅舅週末還上班?”梁圓舒對正端著早餐走過來的孫佳麗誇道,“有孫叔叔這種好員工,是我二哥和爸爸的福氣啊。”

“你太客氣了。”孫佳麗把早餐擺好,“我哥什麼也不懂,只能幹沒技術含量的粗活,真正辛苦的還是你二哥。”

梁圓舒聽她這樣說,才想起來問:“咦?二哥呢?”

孫佳麗答:“還在睡覺。”

“哦,那不用管他,把他那份留出來,他醒了熱一熱就好了。”梁圓舒坐下吃飯,“孫姨你也別忙活了,坐下一起吃吧。”

“你別管我,你先吃。”孫佳麗擦擦手,說,“我先把你爸媽和大哥的飯給他們送過去。”

梁圓舒咬了一口麵包:“吃完再送也沒關系啊。”

“怕涼了。”孫佳麗招呼著小傑,“來,小傑,先跟媽媽去給爸爸送飯好不好?”

餐廳裡只剩梁圓舒一人,她一邊吃著飯一邊看著電視,腦子裡想著跟電視裡八竿子打不著的事。

梁家除了喬靜淞和梁謹言兩個病號以外,她的父親梁昆也像許多老人一樣,身體一年不如一年,高血壓、心髒病等慢性疾病一大堆,需要有人陪伴和照顧,孫佳麗就在四年前自告奮勇搬了進來。

然後就是兩年前,梁圓舒和一幫富家子弟出海玩,回到家時,家中的保姆幾乎全數被辭退。

孫佳麗賢淑地給她算了一筆賬,告訴她請這麼多人有多麼的奢侈浪費。

梁圓舒假意體貼她,提出:“可以後收拾屋子、買菜做飯、修剪草坪、清理泳池、照顧我爸媽和大哥,這些工作都沒人幹了啊。”

孫佳麗早有準備:“沒關系,我平時也沒事情做,我來做就好了。”

於是她辭去了營業員的工作,操持起了梁家內外的大小事務,儼然一派女主人的樣子,不過她性格溫順,對梁家三個孩子和喬靜淞都照顧有加,在外界看來,梁圓舒與她相處得還算不錯。甚至還有紈絝子弟跟她說過,羨慕她父親能坐享齊人之福,在他們的觀念裡,情有獨鐘不如及時行樂。聽了這話的梁圓舒,也是滿不在乎地笑笑,把自己偽裝成與他們一樣,在感情事上十分玩世不恭。

只有梁圓舒自己明白,他們這個一皇兩後的家庭有多麼的畸形,家庭關系這幢高樓大廈從五年前那場鬧劇之後,被一點點蠶食得多麼千瘡百孔。她也知道,男人一時沒管住自己,造的孽可以有多深。一屋子病人,加上一個任人擺布的傻哥哥,身邊的每一個人,就連僅存的兩個沒被辭退的司機和保姆,她都不得不防,夜深人靜時,她常常感到孤獨無助,有時甚至想放棄了算了。

支援她走下去的,不是榮華富貴,也不是對祖業的執著,而是對大哥的歉意,她想彌補自己做錯的事,代替大哥守護瑞福。

遲陽上任的第一天,參加了一個會議,會上一些高層和董事們都在,他沒有見到梁圓舒,不過卻見到了已經是總經理秘書的周琳玥。

下午,周琳玥陪著他巡視酒店,除了工作以外,一句多餘的話也不說。

最後還是遲陽憋不住了。

“董事會議人沒來全吧?”

周琳玥看了他一眼,她當然知道遲陽想問的是誰,但她就是故意裝傻:“哦,有幾個年紀比較大的平時就不參加了,還有在外地有事回不來的,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沒必要開視訊會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