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青再次拉住她:“莫要犯糊塗!”

可此刻的半夏哪裡還能聽得進去, 她掙脫開瑞青, 固執的往前走。

亂葬崗,其實是指那片幽深竹林深處被挖的兩個大坑, 裡頭堆放著無親無故、死於非命或無後人為他們祭奠的遺體。

大坑邊上有許多零零散散的土墳, 到處都能看到被翻新的泥土,那些小土墳是有的人死後有他人——也許是不方便出面的友人也許是看不過眼的鄰居, 為他們草草挖個小坑裹上草蓆埋了, 林二伯就是這樣偷摸著把自己早早訂好的棺木拖出來將江大人埋到了附近,也算入土為安。而其他沒有人埋的屍體肢體橫斜的扭曲在那兩個大坑裡面,任由風吹雨打蟲蝕骨露。

半夏遠遠就能看到竹林深處那兩個瘮人的大坑,她雙眼直愣愣的盯著那處, 白幡黃紙遍地, 窸窣怪聲四起。

屍體的味道本就難聞, 成堆的屍體味道更是令人作嘔,剛過了炎熱夏日的亂葬崗, 惡臭更是囂張的蔓延,可其中還夾雜著明顯燒焦的腐臭, 瑞青這才反應過來,朝廷為了防止屍體腐爛生變,造成疫病, 那些無法入土的屍體早已被人一把火燒了!

瑞青跨前兩步, 攔住半夏,他索性一把抱住了她,不讓她看清亂葬崗。

“冷靜一點, 半夏”他難得著急:“林二伯早已來尋過,他宅心仁厚,做事又仔細,你有充足的理由相信他!”

半夏掙脫不開懷抱:“放開我!”

瑞青自然是不放,他擔心她若見到那些焚焦的屍體會更為崩潰:“朝廷宣旨逼死了人,他定是要向上面交待的,若隨意扔了亂葬崗,上頭問起來他如何解釋?宣可乏雖貪財,但身居高位者無一人會草莽行事,你該知道的!”

“......那我母親與大哥在哪兒?”

“過了這麼久,又不在亂葬崗,自然是朝廷安排人給葬在某處了”瑞青拍著她的肩膀:“畢竟他們只是想為難你父親,其他人沒有必要”

半夏努力剋制仍是撼哭出聲:“是,為難我父親,懸於城樓示眾!”

瑞青抱緊她,試圖寬慰她的悲憤:“會有沉冤得雪的那一天!”

無人之地,晨霧繚繞,這不吉之所飄蕩著半夏沉痛的哭泣,憑添了多少悽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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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螢這幾日正在努力說服自己的父親,她實在是不願意繼續終日被困家中寸步難行了。羅何見她誠懇認錯,倒也不再大發雷霆,父女倆難得心平氣和坐在一塊商量事宜。

正說著,鄭管家火急火燎的跑進廳堂:“老爺老爺!出事了!”

羅何很少見自己的管家這麼慌張,忙問道:“發生何事?”

“陳吏員把阿丁阿武給抓了!”

什麼?流螢與羅何同時站起身,羅何不解:“他們為何被抓?”

“不知道啊!”鄭管家出了一腦袋汗:“下人剛把這事告訴我——”

“老爺——老爺——”身後,又一小廝跑來報信:“官府的人來咱家了!”

羅何心中暗自叫苦,忙讓流螢回屋躲著,卻不想陳吏員帶著一群衙役已然光明正大的走了進來:“羅老闆!多日不見了!”

陳吏員看了一眼正背對他的流螢,眼神銳利:“這......這位不是遠嫁會稽的貴府千金麼?怎的在此?難道是回了孃家?”

羅何避重就輕:“額哈哈哈,不知陳吏官來府上所為何事呀?”

見自己父親正與這陳吏員周旋,羅流螢心一橫,也不打算走了,這人適才都沒與她打照面便知她是誰,看來他根本就已經得到她回羅家的訊息了吧!

況且他還抓了阿丁阿武,哼,她倒要看一看這家夥到底準備幹什麼?!

流螢轉身,大大方方的坐回了椅子上:“先前小女曾聽爹爹提起過你,不想今日倒巧,陳吏官親自上門,是來找我爹爹商量生意場上的事情麼?”

羅何用眼睛瞪她,想讓她閉嘴,趕緊下去才是,怎的還和這陳吏員說上話了?!

陳吏員爽朗一笑,對她到底為何回孃家其實並不關心,只與羅何道:“若是您千金在此真是再好不過了!羅小姐,陳某有幾個問題實在困惑,一直想來問一問你!”

“她一小女子,哪裡懂什麼!”羅何阻止他:“倒是不知為何,聽說我府上的兩個小廝被官府抓了去?”

“正是!”陳吏員倒也大方承認:“不瞞你們說,若不是朝廷派人來查官奴,徐太守也不會發現今年從健康送來的諸多名官奴中少了兩個,還失蹤了一名衙役,我奉命去查,倒挖出了那具屍體,經過查核,已經確認了這人就是失蹤的那名衙役。這些情況,羅老闆您是已經知道的了!”

“是,你先前與我說過。”羅何點頭,一邊又暗道,既然曉得我知道,為何又說一遍,難道是為了告訴流螢?

“本來嘛,問遍了所有目擊者,這殺人案始終沒有頭緒......”陳吏員突然話鋒一轉:“但是前幾日上頭的人已經查明,貴千金與殺人犯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陳某此次奉命前來,不得不說:得罪了!”

他抬手一揮,身後多位衙役一擁而上,竟將流螢給拿住了!

羅流螢先前還想打算不動聲色的觀察觀察,看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沒想到他居然直接上手抓人了啊!她真是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