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淮舟終究還是沒見到秦韻最後一面。

此時的他,靠在醫院走廊的牆壁上,雙手插兜,耷拉著眼皮子,出奇地平靜。

陸曜城處理完醫院這邊的事,開了死亡證明。過來的時候,見陸淮舟正看著他。

他眼神冰涼,像是帶著寒意和嘲諷。

寂靜的走廊上,少年那低沉冰冷的聲音響起:“為什麼不告訴我?”

陸曜城無聲的嘆了口氣,語氣沉重:“這是你媽媽的意思,她害怕影響到你。”

“影響我?”陸淮舟反問,隨即又冷笑了聲:“呵。”

“又是為我好,對嗎?”

這個家裡的人,永遠都在打著為他好的旗幟,一而再再而三的將他推開。

陸曜城是這樣,秦韻也是這樣,從小到大,他們從沒問過他想要什麼,沒有給過他一個哪怕最普通的家。

這些他都可以原諒。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秦韻的病情惡化,只有他被矇在鼓裡。

秦韻也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但還是一意孤行,忙忙碌碌做著她的實驗……

他們永遠只會考慮自己,永遠不會在意他的感受。

陸淮舟的眼睛裡佈滿血絲,眼神陰霾,卻是懶懶靠在牆上,什麼也沒做。

陸曜城朝他走近,想要拍拍他的肩膀,卻見陸淮舟側了下身子。

他收回手,重重的嘆了口氣:“陸淮舟,你已經高三了,是個大人了。”

“我希望你能理解你媽媽,也理解我。她病情惡化,就算告訴你,你又能做什麼?”

陸淮舟抬起眼眸,自嘲的笑了。

“對啊,我什麼也不能做。”連見自己母親最後一面都做不到。

能做什麼呢。

陸曜城也知道他心裡難過,他放柔了語氣,薄唇輕啟:“淮舟,斯坦福的offer收到了。”

“你必須儘快做決定。等處理完你媽媽的後事,你就要給我一個答覆。”

“雖然現在跟你講這些你或許會抗拒,會覺得我是在逼你,但這就是你的責任,你要擔負起來的東西。逃避不了。”

聽見陸曜城的話,陸淮舟突然冷笑出聲:“呵呵,責任?”

“你的責任就是把我推得遠遠的,眼不見為淨,真是和我媽一模一樣。”

他面無表情的說完,轉身離開。

走廊的燈光太亮了,有些刺眼,打在人身上,還有些疼。就像一把把利劍,刺入人的身體,那是鑽心刺骨的疼痛。

陸淮舟每走一步,就是這樣的感覺。

以前他還小,也不愛哭,被爸爸媽媽冷落了,就一個人躲在房間裡生悶氣。

後來,他慢慢長大了,對所謂的家庭和親情也看得淡了。他覺得,小時候的自己不懂事,他覺得,大人們有大人們的事,沒時間陪他,很正常。

他好不容易說服了自己。

卻沒想到……他的母親,為了她熱愛的工作,可以連命都不珍惜。他這個兒子,在她心裡,還比不上一個實驗……

或許,連一個實驗資料都比不上。

而他的父親,居然在這個時候勸他去國外,迫不及待地想讓他滾得遠遠的。

陸淮舟突然覺得很累,頭也很疼。

外面下起了春雨,綿綿細雨,像是無窮無盡般,帶著潮溼的冷意。

第二天,陸淮舟請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