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霖從別墅那邊出來,沿著路往下走。

夏夜的星空澄澈明淨,只是祁霖的世界看不到星光而已。腳下的路,像是一條不知道通往何處的深淵,漫長又孤獨。

祁霖攏緊了身上的單衫,那一層薄薄的布料,完全沒有一絲用處。她的整個脊背,像是被冰刀刮過,完全是發涼的。

兩手空空,白來一趟。有時候,清高的臭毛病,還真是要人命。

祁霖把冰涼的手指探進單薄外套的衣兜裡,摸了兩把,才想起來,最後的一根煙,已經在上來之前抽完了。

腳步一頓,她就那麼怔怔地停在當路,像是個迷路的人,突然不知道該往哪裡走。

良久——她聽到了身後刺耳的鳴笛聲。車的遠光燈將前路探照得一片雪白。

祁霖不適應地眯起了眼睛,回過頭看到,就在她身後,停著一輛從山上下來的車。

逆著光,祁霖看不清那是一輛什麼車,也看不到車裡的人是誰。

大概是被她擋了路吧,車主一直在狂按著喇叭,能明顯從毫無規則刺耳的鳴笛聲裡,聽出對方的不滿和暴躁。

祁霖往路邊挪過去,把整條路讓出來。

避開了遠光燈的直射,祁霖才勉強看清楚身後的這輛車的樣式,是一輛白色的b。

她讓開了路,那輛車卻沒有要走的意思。車窗搖下來,祁霖看到了楚霽那張冷冰冰的臉。他不耐煩地皺著眉,眼風掃過來,看著祁霖,像是在看一件廢品。

“上來!”語氣裡,都是滿滿的不耐煩和嫌棄。

祁霖瞥了他一眼,卻沒有理他,沿著路邊,繼續往曙山花園的大門口方向走。

楚霽立刻就炸了:“祁霖你不上來信不信我撞死你?”那模樣,已經像是一個完全喪失了理智的瘋子。

剛走了幾步的祁霖猛地折身回來,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座,一把揪住楚霽的衣領,把他像拎雞崽子一樣扯到跟前,抵著他的鼻尖,滿眼陰戾的狠意。

“楚霽。”她叫了他的名字,“你是不是忘了我祁霖曾經是個什麼樣的人?”

楚霽怎麼會忘了,在市一中的時候,祁霖是個打架多厲害的狠人。有一次,她把一個惹她的男生腦袋都敲破了。

她說,“我在我媽面前脾氣好,不代表我在別人面前脾氣也好。以前我忍你讓你,只是看在我媽和你爸面子上,要不然你以為你算個什麼東西?”

“煞筆。”她冷冷的,沒有表情地對他吐出這兩個字,然後像甩破布袋子一樣,把楚霽扔回駕駛座上,開啟車門,踹了一腳把車門踢開,邁腿便要下去。

楚霽懵了幾秒——這是他頭次被祁霖扯著衣領抵著鼻子罵,就像曾經惹到她的那些人一樣,還可能會被祁霖按在地上打一頓。但是祁霖這回還是沒有打他,他曾經惹過她那麼多次,蹬鼻子上臉,變本加厲,可她卻從來都沒有反應,像一頭沉睡中的懶洋洋的獅子。而這一次,獅子睜開了眼睛,沖著他亮出了獠牙。

她對著他冷淡地說著煞筆的樣子,讓楚霽想起在高二的那一年,她當著全校師生的面,撕掉了道歉的稿子,表情又清高又倔強,擲地有聲地說——辣雞不配讓我道歉。

那一瞬間,楚霽好像看到,自己心裡,那顆長了刺的枯樹,似乎要活過來了。

楚霽竟然覺得有一絲絲興奮。他想看更多祁霖被他激怒的反應,代表著她還沒有完全變成一具行屍走肉的,活著的反應。

“你需要錢是吧?我可以給你!”

祁霖離開的腳步一下停住了。她明白,這可能是她能借到那麼多錢的最後一個機會。

她回過頭來,看到楚霽目視著前方,調整著被揪歪的領帶,線條流暢漂亮的喉結微微滾動。

祁霖不會天真地以為,楚霽會好心到給她做慈善——畢竟那麼討厭她的一個人,只是想借這件事來拿捏她吧。

“什麼條件?”可是他誘惑著她的東西,恰恰是她現在急需的,就算知道是陷阱,她也是要跳一下試試的。

“上車再說。”楚霽把手剎拉起,掛好了檔,好似篤定,祁霖絕對會上他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