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竹開始了每天醫院和工作地點兩邊跑的日子,本來就沒什麼肉的他連日奔波下來看上去又更瘦了些,孫皓銘心疼他,卻也無可奈何。

孫皓銘並不太常去醫院,就算去了旁邊也會跟上徐若維這個擋箭牌,就怕被還臥病在床的宋母察覺出什麼。

宋母的狀況不太樂觀,第一次療程結束之後的恢複情況不是很好,在醫院多住了一個星期,孫皓銘抽了個空去探望,擋箭牌也很自覺地跟上了。

孫皓銘進病房之前在門外拉了一下宋竹的手,捏著他的手掌握緊了一下,很快就放了開來,宋竹抬起頭,朝他蒼白地笑了一下。

下午的時候醫生把宋竹叫出去,要和他講關於宋母的情況,過了一會兒宋母請徐若維去外頭替她買點東西,徐若維應了,匆匆跑了出去。

病房裡只剩下躺在病床上還有些虛弱的宋母,以及坐在旁邊削水果的孫皓銘,氣氛挺僵,孫皓銘莫名有些心慌。

一陣尷尬的沉默過去之後,宋母忽然開口,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你和宋小竹在一起多久了?」

孫皓銘握刀的手一滑,不小心在食指上劃出一道口子,血珠頓時溢了出來,孫皓銘停下削水果的動作,垂眸沉默了半晌,才淡淡回道:「五年多了。」

宋母沒什麼精神地雙眼直望天花板,片刻過後慘淡一笑,「你也別猜我是怎麼知道的,宋小竹這人不會藏事,一開心一難過什麼情緒通通都表現在臉上,剛開始我也只是懷疑,直到這陣子閑下來,仔細觀察了一下才比較確定的。」

孫皓銘抽了張面紙壓在傷口上,低著頭沒有回話。

於是宋母又接著繼續道:「我就直說了,我不同意你們兩個在一起,你們一定都知道這條路很難走,我當然也知道,所以我更不願意讓我兒子走上這條路,你們都還那麼年輕,放下一段感情並不困難,只需要一段時間……」

「阿姨,我愛他。」孫皓銘放下手上的東西,終於抬起頭來往宋母的方向看去,眼神堅定不帶一絲猶疑地又重複了一遍,「我愛他。」

「我也愛他,你要逼他在我倆之間做選擇嗎?」

孫皓銘頓了一下,拇指不自覺地往食指上的傷口又摳又壓,彷佛只有疼痛才能壓下他心裡躁動的情緒。

他要逼宋竹在他和宋母之間做選擇嗎?

怎麼可能。

早在最初剋制不住自己吻上宋竹的那一刻,孫皓銘就想過會有這麼一天,只是在這一天到來之前他一直存著僥幸心態,而現在一直懸在上頭的刀落了下來,他又該怎麼做?

他能怎麼做?

孫皓銘以前想過,或許等到不得不坦白那天,他會跪在宋母面前,承諾她會給宋竹一個平穩順遂、不受人異樣眼光看待的未來。

承諾自然不是口頭說說,只要給他時間,他能向所有人證明他的決心。

可現在宋母沒有時間了,孫皓銘先前所設想的那些,前提都不是像現在這樣,宋母臥病在床,和死神拔河、和時間賽跑。

孫皓銘抿著唇不再說話,他又低下頭,沉默地把削到一半的水果處理好,一塊一塊切進保鮮盒後擱到病床邊的櫃子上,然後去把手和刀子都洗了、垃圾也都扔到外頭,拎起揹包說了句「阿姨您好好休息」就打算離開了。

只是他才剛走到門邊握上門把,後頭傳來宋母有些虛弱無力的聲音,「孫先生,我生了三個孩子,一個不聞不問,一個離經叛道,我只剩下宋小竹了。」

孫皓銘握著門把的手用力捏緊了一下,宋母又和他說了最後一句話:「拜託你……放過他吧。」

宋竹這陣子很少到孫皓銘那裡了,就算去了也僅是匆匆吃過晚飯沖個澡就趕回醫院。

這天孫皓銘見他收了餐桌準備要走,忽然走到他面前張開雙手,低聲道:「過來,抱一個。」

宋竹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毫不猶豫地撲進孫皓銘懷裡,鼻息間滿是熟悉的味道,連日來緊繃的神經總算得以放鬆下來。

孫皓銘微微弓著身,臉埋在宋竹肩窩處,又側過頭輕輕吻了吻他耳後那塊面板,他把宋竹抱得很緊,像要把人揉進自己骨血裡那般。

宋竹以為孫皓銘是在變相地和他抱怨這陣子陪他的時間太少了,就著擁抱的姿勢安撫似地摸摸他的後背,「對不起啊孫寶貝,最近都沒時間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