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哥哥,我能不能和你上同一所學校啊?」宋竹坐在中庭的長椅上,晃著那雙還沒長開的短腿,含著一根蘇打味的棒棒冰抬頭口齒不清的問。

孫皓銘正推著腳踏車停進長椅旁的停車棚,聽見聲音側頭看了宋竹一眼,淡淡道:「不知道,問你父母。」

大考將至,學校硬性規定考生多留一堂課後輔導,孫皓銘回家的時間也順延了一個小時,他不清楚宋竹的家庭狀況,好幾次在停車的時候碰到這小孩在中庭晃,連著幾天下來才終於問他為什麼不回家,宋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說媽媽晚上有一份兼差、哥哥在外地讀書、妹妹和朋友玩去了,家裡沒人不想回。

孫皓銘微微抬眼,突然問了宋竹一句:「你哥哥是不是叫宋松,妹妹叫宋梅?」

「你好厲害啊,我都沒告訴過你,你怎麼知道的?」

孫皓銘看著宋竹睜大的雙眼抿了抿唇,硬生生把歲寒三友幾個字給吞了回去,半晌過後才又開口:「多讀點書。」

「孫哥哥你要不要來我家玩啊?」宋竹嘿地一聲跳下長椅,往前跨了幾步和孫皓銘面對面。「老師最近讓我去參加一個畫畫比賽,我在家練習了好多張,你可以來幫我看看哪張好。」

「不了,明天有考試。」

孫皓銘的拒絕在宋竹的意料之中,他並沒有太在意,還是一樣仰頭笑著和孫皓銘說:「好吧,那等下我把畫翻給你看,你再幫我挑一張。」

孫皓銘含糊地應了聲,扔下一句快回去吧,轉頭就往自家方向走,他看不見宋竹在他後面晃著手,但聽見了他在後面喊著:「等下要記得抬頭啊孫哥哥!」

到家的時候已經有點晚了,客廳只開著小燈,餐桌上留了早就涼透了的飯菜,主臥的房門虛掩著,從裡頭傳來女人的輕哄與嬰孩的笑鬧聲,孫皓銘沒打算熱飯,他去房裡放了書包沖了個澡,再把飯桌上留給他的晚餐吃完後就進了房。

孫皓銘從書包裡抽了幾本課本講義坐到書桌前開啟臺燈,書本都還沒翻開他就下意識地抬起頭,對面房間的燈是開的,宋竹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一對上視線就開心地朝他揮手,然後摸出平常畫畫用的素描本每隔半分鐘就翻過一頁。

宋竹一共就畫了四張畫,誠實而言宋竹畫的畫跟同齡的小學生相比是真的挺好的,畫什麼像什麼,也不曉得是不是有專門去學過。

宋竹翻了前兩張孫皓銘大概就猜出來比賽主題應該是和家庭有關,每張畫的內容其實都大同小異,就著色與背景稍有不同,直到宋竹翻到最後一張,孫皓銘微微恍了神。

那張圖的背景單調,只用暖黃混了點橘色的色調塗滿,正中間畫著一個女人,懷裡抱著一個小嬰兒,低垂的眉眼透出滿滿的母愛。

孫皓銘的生母是在生他的時候難産去世的,他人生中接觸到的母愛恐怕只有剛出生時那短短幾秒的懷抱,孫皓銘知道他的父親雖然表面上沒表現出來,心裡對他肯定還是有些介懷,直到幾年前父親再娶,年輕的繼母生了個比他小了十多歲的弟弟,他們父子之間的隔閡已經大得難以挽回。

孫皓銘生性冷淡多半也是參雜了些家庭因素,他的父親一心忙於工作和新家庭,繼母也僅是做好份內的事,對他從不主動關心,孫皓銘時常覺得自己就像個附屬品,依附在這親密的一家三口,安靜地做個觀眾。

對面叩叩兩聲喚回了他遠飄的思緒,孫皓銘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他見宋竹比手畫腳示意那張已經是最後一張圖了,幾乎沒做片刻思考便騰出左手朝對面比了四根手指,宋竹則回了他一個ok的手勢。

好一陣子的後來他才聽宋竹說那張圖得了個全市第二,雖然不是第一,但宋竹總說是他孫哥哥選圖選得好他才拿得了獎,其他三張拿出去蹭個佳作恐怕都有點勉強。

孫皓銘對此不予置評,倒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伸手往書包裡掏,掏出了一小包東西拋給宋竹,淡然地祝賀他,「給你,恭喜。」

宋竹低頭一看,那是一小包手工餅幹,邊角的地方有點焦,其中幾塊還有些碎裂,看起來賣相不是很好,但宋竹還是很高興,捧著餅幹問道:「孫哥哥你還會烤餅幹啊,真賢慧。」

「……家政課做的,我不喜歡吃甜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