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墨得了皇帝的令,限期一個月內徹查死士一案,因此從軍刀開始查起,在兵部泡了幾天搜查證據,很快盯準了楊國公府的少國公,二話沒說先把人扣在了大理寺,開始慢慢審。

可楊少國公死活也不鬆口,而且,也並沒有找到其餘的死士的下落,但光是正大光明堂而皇之逮捕楊家少國公這件事,明眼人就都能看的出來了。

舒墨這邊查楊國公府查聲勢浩大,晉王那邊就不爽了,他掌管的是財政方面,楊國公府是他手下的左膀右臂,少國公分管的兵器漕運是他手下賺錢最大的路子,現在這個蠢貨居然為了相府把自己給折進去了!

他自己折進去也就算了,按照舒墨的性子和才幹,查到他頭上是遲早的事!

晉王府的謀士見他來回踱步焦躁不安的模樣,便上前道:“王爺是否在為國公府一案而發愁?”

晉王蕭子冥瞥了他一眼:“怎麼?你難道有什麼好法子?”

那謀士垂首斂著眼底的精明答道:“王爺,我們不方便在這個時候去探獄,但聽聞楊少國公的小女兒今年正好十五歲,剛及笄,而且容貌才情不比相府的小姐差,不如納了她入府,再去通報國公世子……”

晉王聞言,便露出邪氣的笑容,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庶出暫且不論,少國公嫡出一子一女,世子二十二歲,女兒十五歲,如果少國公折在獄中……

還有世子在不是嗎?

他要是不認下這樣的罪名,不僅要牽扯到自己身上,整個國公府也要折進去,有何不可?

於是當夜,晉王的謀士便悄悄去府上提親了,沒一會,便悄悄的用一頂絨布軟轎,從後門把人抬了出來,又從晉王府的後門抬進去了。

可憐楊婉寧本來還在家裡為自家爹爹的事擔心得坐立不安,突然來了句話,沒有任何三媒六聘,只一句話就突然把她抬進了晉王府,堂堂國公府的嫡出小姐,竟淪落到莫名其妙做妾的地步。

而當夜,國公世子來獄中探望了少國公一次之後沒多久,楊少國公就自盡於獄中,留下一紙血書,一人把所有罪責全部扛了下來。

當然,他並沒有傻到把死士一事也和盤托出。

翌日,天還沒亮,舒墨在獄中拿到這封血書的時候,想起摯友蘇逝,忍不住嘆了口氣,卻仍然只能將血書折疊好,放進了袖間,向身後侍從道:“把少國公的屍首收斂好,隨本官上朝去。”

畢竟,他說過的,總要把他妹妹的事查清楚。

那侍從應了,立馬找了塊破草蓆把少國公給裹了起來,隨即跟著舒墨一塊上朝去了。

這個時代的人上朝是在雞鳴第一聲時,也就是淩晨五點,放在冬天時天都還沒亮,而且為了避免火患,一般官員禁止打燈,不過,大理寺這種府衙性質的除外,為了避免檔案丟失是特許打燈的。

於是,舒墨領著侍從打著一盞昏黃的紙燈到宮門前的時候,就簇擁著一大幫等著蹭人家的燈的小官員,也就是——

“借光”一族。

舒墨嘆了口氣,他雖然職位不低但耐不住年紀小,所以平日裡也好說話些,這一幫子人都借成習慣了,誰也不借就等著他這盞。

“各位大人等候多時了吧?這便走吧。”舒墨說著從侍從手裡接過燈籠又添了碗燈油,使得光芒更亮些。

幾位官職比他低的小官員這便上前奉承道:“舒寺卿哪的話,我等還得藉著舒大人的光才能過活呢。”

舒墨一邊在前打著燈籠帶路,一邊回頭微笑道:“幾位大人何必如此說,只不過是我們職務不同罷了。”

除了大理寺這種衙役性質的官員和一品大員以外,其餘官員上朝是不許打燈的,軍機大臣則不同,因為他們走的是另一條點了燈的路,但是進宮準備上朝時天都還沒亮,宮中路線彎彎繞繞的不說,還有水榭蓮池,因為不能打燈所以偶有溺亡之事發生,因此一來二去,就漸漸發展出了這神奇的“借光”一族。

別說,現在舒墨一個人點著燈,身後亦步亦趨跟著一大幫人,在這狹長而黑暗的永巷裡不失為一道奇妙的風景。

“大理寺可不輕松,也不知道寺卿大人最近死士一案查得如何?”

舒墨眉目凜然,半點沒有表情改變,只淡淡道:“楊少國公供認不諱,昨夜在牢中撞牆自盡了。”

身後亦步亦趨的一大幫借光小官聞言頓時一愣。

國公府,真的貪汙了軍餉,暗地裡還養著一批死士。

楊國公莫不是要造反嗎!

這下,這一大幫人心照不宣的沉默著一路走到正殿前,便有禦史藉著少數幾盞燈進行整隊。

見了舒墨提燈而來,滿頭白發的禦史便慌忙笑著上來奉承:“唉呀舒寺卿這盞燈到了,總算是把我們都照亮了,下官正愁著不知道怎麼整隊呢,好在還有舒寺卿這盞燈格外亮,舒寺卿請。”

舒墨嘴角一抽,便笑著向他行了一禮:“前輩何至於如此,折了晚輩的壽了。”

那禦史正要繼續奉承,就聽正殿前小鐘一敲,又有小太監用尖利的嗓音喊了一嗓子:“時辰到,進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