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一直未曾說話,反而將神色投給了蘇珂,見蘇珂正站在名流小姐們的圈子裡,凜著眉目,那眼底的殺意和怨恨,像骷髏一般附在她女兒身上,使得她美麗溫柔的臉都被扭曲了。

而提點她給蘇掩送的那身華麗宮裝也被改的七七八八,不僅沒能讓她出醜,反而讓她出了比當初阿珂在中秋宴會上更大的風頭!

思及此,連她也忍不住在眼底泛起三分殺意,但說到底,這孩子還是太嫩了些。

輕咳一聲,滿臉慈愛無比的長輩笑意:“好了,阿掩,可不能老纏著你金奶奶。”

蘇掩聞言,立馬從白老夫人懷裡掙脫出來,向著她行了個端端正正的禮:“阿掩不敢。”

白老夫人聞言斂了眉目和喜色,瞥眼看了一眼端著當家主母架子的楊氏,冷哼一聲,眼底睨著的殺意,饒是楊氏也忍不住顫了顫:“哼,你兒子娶妻也不看一看,就這度量,哪有你家錦兒一半好,我看啊,阿掩在這家也過不下去,還不如早早嫁給我家孫子當孫媳婦好,好歹還有我寵著呢。”

楊氏絞著帕子,不敢再說話。

這位白老夫人是一品誥命夫人,她惹不起,莫說她,連蘇持遠和她爹楊國公都惹不起。

蘇掩不著痕跡笑了笑,眯著眼睛活像只打壞算盤的小狐貍,有這位白老夫人在,她跟老夫人的關系都親近了不少,而且白老夫人提起娘親,怕也不是無意想起吧?

她神色自然逃不過白老夫人,於是索性微微抬頭向她眨了眨眼,狡黠兩個字都刻到眼睛裡去了。

白老夫人見狀越發覺得這孩子有意思了,看著不像是個陰狠的,但那眼色裡就寫著是個不好惹的主,平日裡像只貓兒似的,高興了和你玩的歡快,你不玩還變著法的撓你手,不高興了,就伸出爪子往你要害處來一下。

她提起了洛錦兒,老夫人心裡自然不好受,若說她覺得最對不起的人,便是她了,蘇府是書香門第,而洛錦兒卻出身莊子,所以她自然是不喜的,覺得她配不上自己的兒子,後來蘇持遠把能用的手段都用了,終於不得已鬆了口,讓他把人娶進門,可到底心裡有隔閡,一直想算計她,處處給她難堪,想把她趕走了再給兒子再娶個門當戶對的小姐當正妻,可偏偏蘇持遠死也不鬆口,而洛錦兒處處想著她,盡了一個媳婦所有的義務,好得讓她挑不出錯來,好不容易這點隔閡一點點消弭了,蘇持遠卻遭人陷害入了獄,她為了救蘇持遠出來,自降為妾,一個女人,替自己的男人,風風光光娶了另一個女人做正妻。同為女人,她怎麼會感覺不到她有多心疼,多無奈呢?

老夫人嘆了口氣回過神來,看著蘇掩和那傳奇一樣的女人三分形似七分神似的臉,不由得心都揪起來疼,當年洛錦兒把命都給了蘇府,她一個當奶奶的,硬是把一個六歲的小女孩扔到靜心庵去吃苦,不聞不問整整八個春秋,她都想不到這孩子在這八年裡受了什麼樣的苦!

可她卻乖巧,懂事,知禮,完全是她娘親的翻版!

百年以後,她哪來的臉去見她娘!

思及此,老夫人忍不住紅了眼眶,伸手招了招:“阿掩,來,讓奶奶看看。”

蘇掩垂著首,規規矩矩的,走上前去,連著衣角翻飛的角度都恰到好處,可這份懂事在老夫人眼裡卻更讓人心疼,見她走近了,伸手一拉把人拽到懷裡,蘇掩抬頭看她,那雙眼噙著淚卻流都不敢流下來,老夫人更心疼了,緊了緊懷抱,故作笑意打趣道:“你娘要是還在世,見你這模樣,怕是要和我拼命了。”

白老夫人見她們祖孫情深的樣子,微微嘆了口氣,她知道自己這個閨蜜是個死腦筋的人,極其看重嫡庶之分,她卻是不在乎的,在她眼裡,蘇掩比楊氏一脈更惹人心疼和疼愛,她怕自己的閨蜜對她不夠好,才特意趕來看看。

如今,目的也算是達到了。

蘇珂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原本溫柔如水的臉現在被憤恨扭曲的都有些猙獰!

好不容易壓抑下去的恨意突然爆發,她一刻也忍不了了!

她一直在等,等鄉下出身,唯唯諾諾的庶女,穿著那樣不合時宜的大氣宮裝,在這後廳裡,老夫人和各位賓客面前因為沒有和她一樣的風姿而出醜,被嘲笑。

可是她居然把衣服改了!

改的比她當初中秋宴會那一舞更加清麗脫俗,對比之下她反而覺得自己當初中秋那一身顯得豔俗無比!

她身邊的世家小姐看著她的臉被嚇了一跳,一下子反應不過來:“蘇……蘇二小姐?你怎麼了?”

蘇珂猛然驚醒,勉強扯出一絲笑容來:“沒事沒事,我失態了,這幾天準備禮物,實在是累了。”

楊氏立馬接了話頭:“哦?阿珂給你奶奶準備了什麼?”

白老夫人跟她不對付,立馬冷哼一聲懟了一句:“怎麼,你個當孃的連女兒準備的禮物都不知道?看來你也沒多疼你女兒嘛?”

楊氏噎了口氣不好發作,臉上一直和善的笑意也有些破功,可奈何她根本不敢動這位老夫人啊,只好胡扯道:“阿珂說是準備了個驚喜,連我都瞞著呢。”

蘇珂委委屈屈的微微向白老夫人福了福身,幾乎要垂下淚來:“娘親又不曾對白老夫人說了什麼,為何白老夫人揪著娘親不放,是不是誰做了什麼事,惹惱了白老夫人……”

這個誰指的很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