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柳葉搖著頭,呆愣地坐在地上,任憑雪水和著血水浸透衣衫,刺骨的寒涼包裹著身子,一切都離她遠去,整個世界彷彿瞬間消失在她的意識裡,唯有一根弦繃著,“我是柳葉。我是柳葉……”

濕透的頭發散亂下來,臉上的偽裝也被沖刷幹淨。

我不是柳葉還能是誰?

黃河邊,十年前。

木青看著她,一個影子漸漸浮了上來,與眼前的人影慢慢重合……他的心咚一聲猛敲了起來。

“柳,柳大人?”一時間,他竟尋不得合適的稱謂,“冒昧問一句,你的右手臂內側可有一顆黑色的痣?”他看見過靜兒挽起袖子和太子嬉水的時候,那個位置有一顆綠豆大小的黑痣。

柳葉茫然地抬淚目望著他,少頃,吼道:“你也想說我不是柳葉麼?我就是柳葉,我是柳正航的女兒,柳葉!”

淚就像決了堤一般,再也控制不住,歇斯底裡喊出了聲,“啊……”

最終,她又暈厥了。

待卓元和田峰趕到的時候,木青已經將人抱進了房中,放在榻上。

顧不得男女大防,他已經看過了她手臂上的痣。

一模一樣的大小,一模一樣的位置。

終於明白為何一見她便是莫名的信任和親近。

腰間的半個木偶被攥在手中,他木然地坐在椅子上。良久,才想起她扮的是男裝,於是笨拙地將她頭發束了回去。

甫進門來,無論是卓元,還是田峰,都被眼前的景象驚到了。

滿院子的屍首皆是支離破碎,血水橫流。簷下的匪首更是睜著一雙驚悚的眼睛,死不瞑目。

田峰站在門口,試探著問:“頭兒,今日這手法委實有些……”

木青頭也不轉,“不是我。”

田峰看了看床上的柳葉,再回頭看看簷下,蹲在牆根裡瑟瑟發抖的異修,狐疑道,“不是你?”

卓元進得門來,先摸了摸柳葉的脈門,對木青道:“木都點檢,少卿大人的情況不容樂觀,我們還是趕緊將她帶回去讓冷大夫瞧一瞧?”

木青緩然點頭。

卓元伸手要將床上的人抱起來。

“且慢。”木青輕喝了一聲,往前一步,搶先將人抱了起來,徑直走出門,一直走到門外的馬車邊。將人放進車中,略微想了一下,自己也矮身坐進車中。

卓元看著他行雲流水地做完這些,眸子微不可查地斂起一絲幽深的光芒。

田峰和眾捕快自然是留下來,記錄和清理現場。

卓元和木青則帶著柳葉和異修先回府中。

回到柳府,木青依舊是一馬當先地將柳葉抱進房中,直到冷月端著熱水進來,方退了出去。

卓元已然感覺到了木青的反常,也跟著他一道到了前廳。

“木都點檢,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問的是他為何突然間對柳大人這般親厚。

而他回答的是東水門外小院裡的事情。

靜兒還沒醒,她之前說過,大理寺和柳府人如今都是懷疑之列,不得輕信。卓元既是柳府中人,又是大理寺的人,也就更不能與他言明瞭。“我到時,只看見匪徒將那家老嫗押在手中做人質,要柳大人給些什麼吧。結果沒談攏就打起來了。”該怎麼說,他委實不知道。

卓元擰了擰眉,這個謊話也太假了。風雪天,柳葉無端端穿過小半個汴京跑到小院裡和一群歹徒談條件?

“興許是有人報案到了大理寺,所以柳大人才去的。”木青面不改色,加了一句。他覺得這一句比前邊的更加符合情理。

卓元不置可否。此時關鍵的不是小院內到底怎麼回事,而是柳大人到底怎麼回事。這個人,自己的身體有多麼弱,難道不曉得,如此的風雪天,天寒地凍的,怎麼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