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元興沖沖跑進政事房,雙手往柳葉面前的案桌上一撐,眸子閃著光道:“猜一猜,方才我在宋二身上找到的碎銀子上發現了什麼?”

柳葉從文書中抬起頭,疑惑:“什麼?但請直講。”

卓元挑了挑唇角:“殘缺的官銀印鑒。”

柳葉一驚:“戶部鑄造官銀的印鑒?”卓元頷首。

柳葉感覺自己的心都快要蹦出來了,宋二身上的碎銀子居然有官銀的印鑒,那麼是不是說明丟失的三十萬緡還在德清?這可是時隔三年了啊。

“是呀……三十萬緡專銀啊,要是還在湖州境內,必定能定下他的罪來。”

柳葉蹙起眉頭:“子初是要定誰的罪?”

卓元一輛興奮:“自然是貪墨的人啊。”

“那又是誰呢?”

卓元想了想:“劉勝?好像不對。錢水淼?我瞧他沒這個膽兒……”

柳葉:“他們?興許連三十萬緡的面都不曾見過。”

卓元恍然,“寧……”連忙捂住自己的嘴,“他有這樣的膽子?半途全數截下?”

柳葉微微一嘆,此謎底怕是到了最後才能解開啊。

卓元蹙了蹙眉,低聲道:“伯植,柳大人,你可是區區七品芝麻官,我左不過九品文吏,咱們要去扳倒知府老爺?你可想清楚了?”

柳葉抬了抬眉頭:“當初誰說藉著德清這趟渾水鍍層金,好讓吏部有由頭提一提官銜?”

卓元抽了抽嘴角,“誰曾想這水深得能淹死人啊。”

柳葉將目光回落到文書之上,淡淡道:“怕了?現在走還不遲。”

卓元梗了梗脖子,“現在走了,他們還不是將我看作你一夥的,搞不好還沒回到汴京就跟老張伯一樣,溺斃了。我,我還是呆在縣衙裡比較安全些。”

田峰拎著什麼,大踏步從外頭進來,“快走,一日將你驅離三次,你個陰魂不散地又回了來,看我不把你關進牢裡。”說著將手中的“東西”往廊下一推。

待那“東西”不再晃動,柳葉方看清這正是之前幾次相遇的瘋子,“怎麼回事?”

田峰擦了擦手道:“就這個瘋子,自咱們進了縣衙開始,幾次三番在衙門口鬼頭鬼腦,我一出去他便溜得比兔子還快,我一回來,他又湊了過來。天曉得他想做什麼。”

那個感覺又從心底騰的升了起來。

“你找我?”柳葉蹲下身子,與他平視。

往日裡總抱著頭哼哼的瘋子此時卻平靜地看著眼前的人,既沒有惶惶不安也沒有瑟縮後退。眼眸深深,絕然不似之前那般渙散迷茫。

柳葉起身,環顧了一下四周,對田峰道:“你守著門口,沒有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內。”再對那瘋子道,“你隨我進來。”

政事房的門合上,屋內只有柳葉和那個瘋子。

那瘋子拱手作了一揖,開口是一把年輕的嗓音,因為太久不開音,清亮中略帶了點沙啞,“我可否見一見劉大人?”

一股亦喜亦憂的情感瞬間竄過心房,故作淡定回道,“我便是柳大人,你有何事但請直言。”

瘋子搖了搖頭,“我要見劉勝劉大人。”他將“劉勝”二字咬得極重。

柳葉:“前知縣劉勝?他不是失蹤了嗎?杳無音信。是何道理讓你到這裡來見他?”

瘋子苦笑一聲:“同樣失蹤的不是還有前主簿方也麼?可如今,不也是囫圇個站在大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