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門聲長短交替,似乎遵循著某種規律。聽得趙煦心頭一緊,這絕不是宮內侍監宮娥的作風,難不成這皇宮之地竟然已經被他給全盤控制了?

卓元退後幾步,反手將門拉開一條拳頭大的縫隙,微微側頭靠了過去。

從趙煦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見外頭有個人影晃動,卻看不真切模樣。那人隔著門縫低聲說了幾句。卓元微微頷首,再偏了偏頭,人影一晃,拳頭大的縫隙裡擠滿陽光,再不見任何人。

卓元掩好門,慢慢踱回桌案邊,“午門外的法場是出了點事情……”話鋒一轉,“你聽過極地芙蓉麼?”

自然是聽過的,前一段柳葉追查的案子便是事關極地芙蓉。

卓元:“極地芙蓉能讓人瞬間變得強大,維持一段時間後卻形容枯槁迅速衰敗,是一種摧殘身體與意志的毒|藥,可是有一種人卻是例外,一旦用上極地芙蓉便可激發體內潛能,力量和速度都會突飛猛進,成為人們口中的……力神。”

雖然處於孤立無援之境,趙煦依舊挺著脊樑,鐵青的面色之上端著威嚴,“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是法場之上那些兵卒侍衛怎麼可能是力神的對手呢?”卓元勾了勾嘴角,露出一個燦然的笑來,“所以不用等郝隨過去,葉兒自然是能脫險的。”

一股子驚懼從脊樑骨散發出來,當年太宗皇帝銷毀極地芙蓉便是知道此物的利害,它能使一支普通的軍隊變成驍勇的神兵,卻也能將驍勇的神兵變成一群枯槁的屍體。趙煦冷冷哼了一聲,“你們清風閣妄斷數千小兒性命便是為了煉就一個力神,如今如願了,便以為真的可以匡複大周?”將斷劍擲下,哐當一聲脆響,“大周傾覆乃是順應天命,當年幼帝登基,輔臣無能,內憂外患不斷。若非我太宗皇帝挺身而出,只怕早已是遍地生靈塗炭,柴家也早已成為刀下亡魂。遑論你們這些追隨柴家的散兵遊勇。”

卓元看著他,“順應天命?”又看著他,“輔臣無能,內憂外患不斷?”突地一笑,“是,大周傾覆乃是氣數已盡。那你覺得我要造反是不是也是因為覺得大宋氣數差不多盡了?哦,忘了告訴你,我若是真的造反了,這天下依舊姓趙,而不是姓柴,更不會姓卓。”

趙煦一愣,不解其意,“你要輔佐昌王?”

殿門一動,吱呀一聲,“昌王勾結北遼,裡通外番,失盡人心,他如何能坐得天下。”門縫灌進刺目的陽光,光芒中一個嬌弱的身子緩步進來。

揹著光的影子,無法看清她的容貌,只見一身白色的囚犯在光亮裡微微泛著光,那說話的音色卻是那般的熟悉。

“葉兒。”

“無雙。”

兩人同時開口,喚的是一個人,卻是不同的名字。

卓元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還好嗎?”

桌案後頭的趙煦張了張嘴,伸在半空的手頓了頓,收了回來。

柳葉輕輕搖了搖頭,笑道:“我不是好好兒站在這兒麼?下次,萬不可幹劫法場的事情了,這是誅九族的大罪。”

卓元眉眼彎了彎,“記住了。”

柳葉上前一步,對著趙煦盈盈拜倒,“罪臣柳葉參見聖上。”

趙煦咬了咬牙,剋制住上前將人扶起來的沖動,胸中翻滾著怒意和被玩弄的怨氣,冷聲道,“看來私通逆黨之事果真沒有冤枉了你。”

柳葉抬首,“聖上何出此言?”

趙煦將一封書信往她面前一扔,“這便是你私通卓安德的罪證。朕初見這封信時多麼希望它不是真的,可是這些字的每一筆每一劃……”朕都是那般的熟悉,“都是昭示著你私通逆黨。而且如今清風閣的人為了救你,已然將朕的皇宮拿下,如此,你還敢說你沒有勾結逆黨?”

“拿下皇宮?”柳葉一臉驚詫,“方才罪臣一路進來都有公公內監宮娥在行走,宮道長街的殿前司侍衛依舊,聖上說誰拿下了皇宮?”

趙煦愣了片刻,抬眸看向卓元,目光中淨是不可思議。卓元冷冷瞥了他一眼,移開去目光。

柳葉撿起那封書信,展開來細細看了看,的確是自己的筆跡,收信人是卓安德,內容是關於昌王勾結外番之事,信中還勸卓安德伺機而動,莫失良機。她自然記得自己從來不曾寫過這樣的書信,但是那一橫一豎一撇一捺之間便是自己看了都無話可說。“我絕對沒有寫過這封信,可是這些字確實是我寫的。”

柳葉皺著眉頭,將信紙在手中翻來覆去瞧了許久,全然看不出端倪。難道有人模仿他人筆跡已經到了這般登峰造極的境地?

“給我看看。”卓元接過信紙,對著光亮處眯縫著眼睛細細看了許久,拿起趙煦面前的茶盞,將茶水往信紙上潑。

“膽敢銷毀證據?”趙煦喊了一聲,卻是立在原處沒有動,此時的他覺得此時的卓元猶如花一整夜想要尋找出這封信的破綻的自己一般,他能理解他的心情,只是他直接潑茶水的行為卻是太過低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