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母妃理直氣壯的讓自己去求父皇請樂親王府的姜小神醫給自己的妻子診脈,齊景煌白淨的麵皮泛起尷尬的潮紅。這三年來太醫每七天給他們夫妻請一次平安脈,數名太醫都認定他們夫妻的身體很好,胡氏至今未曾懷上身孕只是兒女緣尚未來到。況且樂親王府與他們母子的關系一向冷淡,就算是他們肯讓那姜小神醫進宮診脈,齊景煌也不敢信任於他,萬一那個姜小神醫做什麼手腳,他豈不是一點兒希望都沒了。

“母妃,胡氏的身子並沒有問題,多少位太醫都說了,只要她放鬆心情,必定會讓您抱上嫡孫的。何苦招搖的滿宮皆知呢。”齊景煌見妻子的原本還微微泛著紅潤的臉色變的極為蒼白,心中不免有了幾分憐惜,再加上他真不想讓什麼小神醫大神的進宮診脈,便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劉貴嬪面色一冷,怒道:“本宮還不是為了你們好,既不領情,還不趕緊離了我這裡,免得讓你這好媳婦心情緊張。”

自從胡氏嫁給齊景煌之後,剛出了喜月,劉貴嬪就開始明裡暗裡的催胡氏給她生孫子,到了半年之後胡氏還沒懷上身子,劉貴嬪就開始頻繁傳太醫給胡氏診脈。胡氏在家裡也是金尊玉貴的嬌養長大的,如何受得了這樣的委屈,每常揹人偷偷垂淚,這一來二去的心中就有了鬱結,其實這才是她三年都沒懷上身子的根本原因所在。

“母妃,兒媳沒有……”胡氏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強忍淚意低聲下氣的請罪,雖然她自進來請過安之後,連半句話都沒有說過。

齊景煌雙眉緊鎖,冷著臉跪了下來,並沒有多少誠意的請罪。自從劉貴嬪由貴妃被貶為貴嬪之後,對待唯一的兒媳婦性情就乖張了許多。她不能給皇帝臉色看,又捨不得拿親生的兒女撒氣,可不就只剩下唯一的兒媳婦能讓她出出邪火了。這事兒大家其實都心知肚明,只不過誰都不會說出來罷了。

看著出身高門的兒媳婦匍匐在自己的面前做小伏低的磕頭請罪,劉貴嬪心裡才略略舒坦一些。劉貴嬪自己的出身並不高,所以她對於所有出身比她高貴的女人都有著天然的敵意,就算胡氏這個兒媳婦是她親自選的,劉貴嬪的敵意也會時不時的冒出來。

兒媳婦已然跪下請罪了,劉貴嬪心裡舒坦了,自然也不會再為難她,只將胡氏拉起來,又好言安撫了幾句,這就是打一棒給顆甜棗了,劉貴嬪跟了昭明帝近二十年,也不是一點兒長進都沒有的。只不過劉貴嬪如今身家縮水許多,她又不是那種特別大方的人,再不象從前那些動輒賞東西,只能動動嘴皮子了。

劉貴嬪如今正處於被禁足期間,大皇子他們兄弟三人雖然可以過來請安,卻也不能待的太久,畢竟大皇子和三皇子都已經長大成人,自然不好在他們父皇的後宮多做停留。倒是六皇子和劉貴妃所生的三公主不必忌諱太多。

三位皇子一同告退,劉貴嬪看著三個兒子,心中又有了驕傲和底氣,這後宮之中能連生五個孩子的,除了她再沒有別人,劉貴嬪生了四兒一女,第二個兒子也就是二皇子生下來不到三日就沒了,為了這事,昭明帝還狠狠的重罰了皇後,雖然皇後和二皇子早夭之事完全沒有一點兒關系。

“遇喜!哼,也得看你有沒有那個命生下來。”劉貴嬪咬牙切齒的低聲說了一句,眼中閃過一抹狠厲和得意。她能獨佔昭明帝的寵愛近二十年,又豈會在陳貴嬪這小條小陰溝裡翻了船,那對粉彩瓜瓞連綿美人聳肩瓶也是時候派上用場了。

用手摸著自己平坦的小腹,劉貴嬪心中暗自算計起來,宮中已經好幾年沒有妃嬪遇喜了,劉貴嬪懷的那個,就算是勉強生下來,不是個死胎就是個怪胎,卻也不是什麼威脅,她若是在此期間也懷上身孕,想來複位之事就有希望了。自被貶入凝翠宮後,昭明帝也來過幾次,床第之間也不曾有什麼厭倦之意,嗯,這個法子可行,劉貴嬪很快就確定了自己的方向。

不知道劉貴嬪打算再懷個孩子的昭明帝將三皇子齊景燁傳到禦前,細細問他定北侯府開府的情況,可是齊景燁在定北侯府滿打滿算也不過待了小半個時辰,而且一直在真武堂裡坐著,他甚至都不知道來了那些道賀的客人,自然答不出他父皇的問題。

齊景燁是不知道什麼,可他會編哪,自然不會往好的方向編謊,只說皇甫敬德何等託大,使喚堂兄齊景煥就象使喚府中下人似的,還說皇甫敬德與公孫勝何等何等親近,到賀客人如何如何巴結皇甫敬德,總之他一杆子幾乎打翻了大半個朝堂的王公親貴文武重臣。聽的昭明帝心頭怒火蹭蹭的往上躥,憤怒的想道:“皇甫敬德這是要做什麼,他還想在朕的眼皮子底下造反不成?”

“行了,你退下吧。”心情不好的昭明帝看什麼都不順眼,就算是相貌極象他娘親的三皇子齊景燁,在昭明帝眼中也面目可憎起來。揮手將兒子攆了出去,昭明帝獨自生了一會兒悶氣,方才叫道:“高三保……”

高三保趕緊跑到昭明帝身邊,昭明帝沉聲問道:“朕不管你用什麼法子,立刻給朕往定北侯府裡放人。”

高三保略略猶豫一下,低聲說道:“皇上,也不是沒有辦法,只是這法子太後和皇後娘娘能用,您這裡卻……”

昭明帝心情不好,聽到高三保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自然更加生氣,怒道:“她們使得朕如何使不得,高三保,你再有話不直說,朕砍了你的狗頭!”

高三保趕緊跪下,飛快的說道:“是是,回皇上,平戎郡主自小女扮男裝,沒有女性長輩教她德容言工,皇上何不賜郡主教養嬤嬤,如此一來不就……”

“著啊……”昭明帝一拍著桌子,興奮的叫了一句。

高三保忙又說道:“皇上,最好是以太後娘娘的名義送過去,畢竟這事……您不便直接下旨。”

有了往定北侯府安插眼線的法子,昭明帝的心情明朗了許多,他點點頭道:“你說的很是,先去挑人吧,朕回頭便去與太後說。”

高三保應了一聲,立刻下去安排人選,沒過多一會兒,他就從教選司選出四名四十多歲的教養嬤嬤,昭明帝便帶著人去見太後了。

“皇帝這會子怎麼過來了?”看到兒子在不該出現的時間出現,太後知道他必定有事,便待笑不笑的問了一句。上回樂親王太妃進宮,昭明帝的行為太過打眼,這讓深知兒子稟性的太後非常不滿,一直到現在都沒給過昭明帝好臉色。昭明帝自己心裡也明白,所以除了每日必行的請安之外,他並不往太後面前湊,免得母子兩個心裡都不痛快。

“母後,兒子這不是為了煥兒的事情來請您的示下麼。”昭明帝笑嘻嘻的說道。

“煥兒的事情?煥兒怎麼了?”太後立時急了。

“母後您別緊張,是好事兒。煥兒不是求朕給他和平戎郡主賜婚麼,這婚朕也賜了,可是這兩日細細一想,平戎郡主到底是在軍營中跟著皇甫卿家長大的,想來沒有學過女子該學的規矩,朕可不想讓煥兒成婚之後受委屈,就從教選司選了四個極好的教養嬤嬤,請母後過目。”昭明帝一氣兒說道。

太後緊皺的眉頭略略松開一些,她贊同的點點頭道:“這話說的很是,寧丫頭自小長在定北軍中,女子該學的東西她必定都沒有學過。行吧,將人叫進來讓哀家瞧瞧。”

片刻之後,四人身著青蓮色對襟素面褙子,下系暗紫色馬面裙的教養嬤嬤魚貫而入,她們四人都梳著極光滑的圓髻,簪著三枝玳瑁長簪,耳上戴著素金耳環,臉上也不曾施過脂粉,四人上前跪拜行禮,進退極為有度,她們俱是低眉垂目,說話的聲音不高不低和和緩緩的,果然規矩極好。看了她們行的禮,太後不得不承認自己身邊的嬤嬤比起她們也還久了一層火候。

“瞧著倒是好的。”太後淡淡說了一句,她若是猜不出她兒子的真實用意,可就白在宮中活了近五十年,這分明是打著給平戎郡主送教養嬤嬤的名頭,行往定北侯府安插眼線之實。

“母後看著好就行。您看是不是快些把人賜下去,煥兒也不小了,很該快些成親,也好早些開枝散葉,為九弟延續香火。”昭明帝笑著說道。

太後聽昭明帝提起自己最疼愛的小兒子,心裡就象是針紮似的疼。她點點頭道:“好,哀家這便下旨。”昭明帝聽了這話,淺淺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