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允了婚事,可皇甫敬德還是沒有在樂親王府多做停留,他得趕回軍營繼續分發昨日才得的賞賜。那些傷殘退伍將士們若沒有他三五不時的接濟,一家子的日子是很難過的。皇甫敬德也不說接濟之事,只說要趕在關城門之前回營,齊景煥縱然有滿心不捨,卻也不能強留。免得才惹惱了雖然已經允婚,可是看上去卻不那麼高興的岳父大人。

也是為了給岳父與大舅爺相處的機會,齊景煥請皇甫永安替他將皇甫敬德和皇甫永寧送出城,一路之上,父子三人有說有笑很是熱鬧,也就這會兒才是皇甫敬德真正開心的時候。

父子三人經過回雁坊坊門,皇甫永寧便對她哥哥說道:“阿仁,我們家原本應該在那裡的。”她遙遙一指武國公府的方向,語氣很有些憤憤。

皇甫敬德眉頭微皺,淡淡說道:“永寧,那裡不是我們的家。”

皇甫永安眨了眨眼睛,心中似是有了什麼主意。父子三人繼續往得勝門方向走去,還沒走出多遠,便聽到有人在後面大聲喊叫,“大哥……永寧……”“大伯伯……大姐姐……”

皇甫敬德眉頭一皺,猛的回頭看去,只見他的異母三弟皇甫敬顯帶著個少年氣喘籲籲的飛奔過來。

“三弟?”皇甫敬德皺眉低低說了一句。與張揚的二弟皇甫敬彰比起來,這個三弟還算是老實本分,皇甫敬德雖然也不會給他太多好臉色,可是面子情兒還是給幾分的。

“大哥!”皇甫敬顯跪到皇甫敬德的馬前,立刻拜了下去,瞧上去行禮行的挺實在的,並沒有絲毫的不情願。

皇甫敬德淡淡道:“起來吧,你叫住我們,有什麼事?”

皇甫敬顯站了起來,向戴著面具的皇甫永寧笑道:“這就是大侄女吧,真想不到你竟然是個姑娘。”

皇甫永安對於武國公府的任何一個人都沒有好感,便不鹹不淡的說道:“皇甫伯伯,我聽說燕京城是個特別有規矩的地方,怎麼還會有人見到郡主卻不行禮呢?”

皇甫敬顯被臊的滿臉通紅,只得撩袍跪倒,口稱:“下官皇甫敬顯拜見平戎郡主。”

皇甫永寧與她哥哥一樣,對武國公府的任何人都沒有好感,因此也擺起了素日從來沒有的架子,淡淡道:“皇甫大人免禮。”

皇甫敬顯站起來,將躲在他身後,怯生生的少年拽了出來,熱絡的笑道:“永嗣,快給你大伯伯和大姐姐見禮。”這少年正是皇甫敬顯的嫡長子皇甫永嗣,今年十二歲,因為在府中總是被二伯皇甫敬彰家的嫡長子皇甫永繼壓著,皇甫永嗣看去上總是畏畏縮縮,不象是公侯家的子弟,倒象是沒見過世面,小門小戶家的孩子。

“永嗣請大伯伯安,請大姐姐安……”皇甫永嗣的聲音幾乎是含在喉嚨中的,不豎起耳朵仔細聽,就算是聽力極好如皇甫敬德父子們,都聽不太清楚。

“起來吧,你們攔住我們父子,有什麼事?”皇甫敬德聽到“皇甫永嗣”這個名字,心裡就膈應的緊,明明他的一雙兒女才是皇甫家最根正苗紅的承嗣之人,可是皇甫徵卻給繼妻劉氏的兩個孫子起了“永繼永嗣”這樣的名字,讓他心中怎麼能不生氣。

“大哥,您是爹的嫡長子,一直不回家住,這算怎麼回事啊,爹已經知道錯了,他有了年紀有時會犯糊塗,您就別再生他的氣了,怎麼說您和永寧都是他的血脈啊。如今娘已經被送到迴心院思過了,求您消消氣,回來吧。”皇甫敬顯又跪倒地皇甫敬德面前,又是磕頭又哀求的,看上去挺可憐的。

永安永寧對視一眼,這兩人都最討厭別人裝可憐,皇甫永安涼涼道:“喲,這位大人又想把皇甫伯伯誑進武國公府,再把他打個頭破血流麼?”反正皇甫永安的身份未曾公開,他想說什麼便說什麼,也沒人能夠指責他對長輩不敬。

皇甫敬顯一愣,抬頭看向皇甫永安,這少年瞧著面生的很,不象是燕京城的親貴子弟,不過那雙眼睛瞧著倒是眼熟的很,只是皇甫敬顯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大哥,這位是?”皇甫敬顯是個小心謹慎的人,他在沒摸清皇甫永安的身份之前,是不敢說什麼做什麼的。

“我是姜不仁,樂親王的大夫。”皇甫永安不等他爹開口,便先說了起來。如今樂親王府的姜小神醫在燕京也算是小有名氣了,姜不仁可不是拘泥之人,既然闖出了名號,豈有不用之理。

“啊……原來是姜小神醫,失禮了。”皇甫敬德舉手向皇甫永安做了個揖,皇甫永寧也是託大,只坐在馬上隨意拱手還了一禮。

“大哥,求求您了,爹已經老了,他縱有再多的不是,也是您的親爹,永寧的親祖父啊,父子之間哪有隔夜仇的。永寧認祖歸宗,這是要開祠堂敬告祖宗的大好訊息啊,您怎麼能不在場?”皇甫敬顯複又可憐巴巴的說道。

皇甫敬德轉頭看向一雙兒女,問道:“你們的意思呢?”皇甫敬德好不容易找回失散的一雙兒女,自然事事以兒女為先,進不進武國公府,完全由這兩個孩子拿主意。

皇甫永安向皇甫永寧點了點頭,皇甫永寧這才說道:“爹,那就進去瞅一眼吧,反正不誤了回營就行。”

皇甫敬德這才對皇甫敬顯說道:“你聽到了?”

皇甫敬顯此時只想將人弄進武國公府,自然是皇甫敬德說什麼就是什麼。於是乎,父子三人便進了武國公府。

皇甫徵這回倒是沒有再擺國公爺的架子,而是站在中庭親自迎接皇甫敬德一行。他看到皇甫永安,眼睛陡然一亮,皇甫敬德看見了,口中什麼都沒說,心中卻暗暗冷笑。

“敬德,我的好兒子,永寧,我可憐的孫女兒啊……”皇甫徵一改從前那蠻橫跋扈的風格,滿臉堆笑的迎了上來,態度要多熱情有多熱情,那親熱熟絡的口吻讓皇甫敬德父子三人不約而同的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誰是你孫女兒!你孫女早死了,滾一邊去!”皇甫永寧毫不客氣的大喝一聲,喝的皇甫徵耳朵嗡嗡直響。

皇甫永寧這話不是沒有來由的。在永安永寧失蹤之後,皇甫徵不顧病重的大兒媳婦跪著哭求,打發下人搶了兩孩子素日裡穿的小衣裳,在野地裡刨個坑埋了,也算是立了個衣冠塚,在皇甫氏的宗譜之上,皇甫永安和皇甫永寧已經是板上釘釘的夭亡的孩子了。而皇甫敬德的夫人也因為受不住這接二連三的打擊,才會一病不起終至香消玉殞。

“永寧,你可不能這麼說,當年你們兄妹失蹤之後,祖父我可是痛斷肝腸啊……”皇甫徵仗著當時皇甫敬德在定北軍中不曾回府,府中的情形他一概不知,便信口開河的胡謅起來。他何曾有過痛斷肝腸,嫡長孫嫡長孫女失蹤,嫡長子媳婦病危,就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也沒有耽誤給二兒子家的長子皇甫永繼擺周歲酒,給他自己納小妾。

當時皇甫敬德是不在京城,可是京城之中他還是有不少象公孫勝這樣的朋友。他們怎麼會不將這些事情告訴皇甫敬德。“國公爺痛斷肝腸?莫不是在說笑話的,當時令孫的皇甫永繼的周歲酒可是隆重的很,張姨娘柳姨娘也是那時候收用的吧?”皇甫敬德冷冷的說道。

皇甫徵心中一緊,口中卻是死不承認的,只大叫道:“沒有的事,敬德,你可不能聽別人挑唆,壞了我們的父子祖孫之情。”橫豎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皇甫徵想著只要自己死不承認,皇甫敬德也拿不了什麼證據來。

“父子祖孫之情,真是好笑!”皇甫永安氣不過,冷冷搶白一句。皇甫徵看向皇甫永安,他不知道這就是他的親孫子,只道他是近日京城最名頭最響的小神醫,臉上的笑容越發諂媚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