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公蠣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忘塵閣的床上,腦袋上纏著紗布,隱隱作痛。

畢岸眉頭緊鎖,阿隼正在訓斥胖頭:“怎麼交代你的?說了不讓他出去、不讓他出去!真沒用!”指頭差點戳到胖頭的臉上去。

公蠣自己可以欺負胖頭,但絕不允許別人欺負,沖阿隼道:“你那麼大聲罵他幹什麼?”用力太大,以至於腦袋後面針紮一般疼痛。

阿隼把眼一瞪,公蠣瞬間蔫了,趴在枕頭上賠笑道:“那麼大聲對嗓子不好……”

阿隼怒氣沖沖,畢岸擺了擺手,道:“阿隼,你忙去吧。”阿隼拂袖而去。

公蠣忽然想起江源,扭頭四處檢視:“江公子呢?江源呢?”

胖頭早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顛兒顛兒道:“老大你醒啦——江公子被他的手下接走了,沒事的。”

畢岸沉聲道:“你還是顧好你自己吧。”

胖頭忙不疊地拿了濕帕子過來,幫公蠣擦臉,小聲道:“你昨晚跑那兒去幹嗎?亂墳崗子,怪嚇人的。”

剛醒來的一點力氣似乎用完了,公蠣虛弱地哼哼了幾聲。

胖頭小心地擦拭著公蠣手臂上的血汙:“昨晚畢掌櫃一回來,看到你不在,便出去找。我們去了如林軒,誰知道!”他鼻翕煽動起來,“如林軒沒了!我前天去北市,路過的時候還好好的哩!只一天,什麼都沒了!”

公蠣偷偷看向畢岸,見畢岸正皺眉看著他,忙躲開眼神。胖頭一邊給公蠣擦傷的部位塗草藥,一邊繼續講:“全是荒灘,上面老鼠、黃鼠狼、野兔子一窩一窩的,搭著幾個亂草棚子,嘖嘖,又腥又臭的。”

公蠣忽然警醒,顫顫巍巍道:“這個,這個——難道是專為對付我的?”

畢岸哼了一聲,道:“你如今才發現?”

公蠣捶著床鋪,叫道:“你早就知道如林軒有問題是不是?為何不告訴我?”

畢岸避而不答。

公蠣怒道:“誰做的?”

畢岸道:“能在洛陽城鬧市之中營造出以假亂真的幻象,並逼真到能夠瞞過城中所有非人和得道高僧的,能有幾個?”

雖然早已經想到,可一旦證實,還是讓公蠣心有餘悸:“巫……巫教?”

畢岸未置可否。胖頭插嘴道:“我們先去如林軒找,不見你,又往別處找。後來走了老遠,去到城北的一個亂墳崗子裡,看見你和江公子躺在一個大墳頭上呼呼大睡呢。老大,昨晚到底發生什麼了?”

公蠣這下不敢造次,老老實實將做完的事情仔仔細細講述了一遍。講到如何急中生智從無窮無盡的石階一側跳下、如何測量並發現八卦空間縮小等,畢岸眼裡露出贊許之色,沉吟了片刻,道:“這是個八卦瓠。”

八卦瓠。不用說,這又是一種能夠空間隔離抑或是空間扭曲的陣法。公蠣連問都懶得問了。

胖頭聽得如墮霧裡:“什麼瓠?不是亂墳崗子大墳頭嗎?”公蠣不知如何跟他解釋,按著後腦勺的痛點呻吟起來:“腦袋不知被什麼東西襲擊了一下,好痛!”

胖頭一聽他說腦袋疼,頓時緊張起來,道:“畢掌櫃剛從你腦袋後面弄出一顆牡丹種子,都已經發芽了呢。你趕緊休息,別說話了。”

公蠣很是吃驚,看向畢岸:“牡丹種子?”

畢岸道:“是,幸虧取得及時,若是晚了一兩個時辰,只怕你已經成了牡丹花肥了。”當著胖頭面,兩人不想多說,但公蠣明白,能瞬間將人腦之中植入牡丹種子,並催生發芽的,是怎樣一種十分厲害的法術。

也不知江源怎麼樣了,公蠣有些擔心。

畢岸忽然板起了臉,道:“從今天開始,不準出忘塵閣一步。”

公蠣折身起來,又呻吟著躺下:“為什麼?我是忘塵閣的掌櫃,又不是囚犯。”

畢岸開啟桌子上小妖送給公蠣的凝神香,放在鼻子下嗅了嗅,道:“哦,那隨便你。巫教、攰氏餘部還有暗中盯著你那一點兒靈力的妖魔鬼怪,都已經張好網等著你撲上去呢。去吧去吧。”

畢岸甚少用這種口吻說話,公蠣覺得很不舒服,哼哼起來:“不出門,窩在家裡發黴嗎?”

畢岸深深地嗅了一鼻子,道:“想去哪裡,我陪你去。”

公蠣激動起來:“我要去找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