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桉以前從來沒有發覺原來從廟會回村裡面的這條路如此短暫, 就彷彿他才剛剛感受到一絲美好,和君緣分開這麼長時間的焦躁才剛剛緩解了一分, 就到了要分別的時候了。

他是一百個一千個不願意,他心裡面的千言萬語根本就才開了一個頭,還有很多話都沒有和君緣說呢,就算君緣還會留在村子裡面一段時間,他也不好直接上門找人的,畢竟兩個人都大了, 君緣還是女孩子, 需要和男孩子避嫌, 他喜歡君緣,恨不得直接就讓君緣和自己在一起, 可是他更加註重君緣的感受,如果君緣不喜歡, 他是不會做出讓君緣感覺困擾的事情的。

又不是當初不會說話的小屁孩了。

他只能強忍著內心的不捨和君緣說再見:“好了,也送你回家了,我就先回去了。”

“不進來坐坐了?”蘇君緣不明白他內心的糾結, 只是有些遺憾, 畢竟是童年的夥伴, 她自己也很想知道這家夥離開前明坡村這幾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把原來口不對心的壞毛病都改了, 都說男孩子除非是遭遇一次情傷, 不然是不會成長為大人的, 難道沈子桉在這幾年的時間裡面早戀了?

到底是哪個好女孩這麼倒黴要被沈子桉拿出來當做成長的犧牲品啊。

抱著這樣的想法, 蘇君緣繼續邀請沈子桉進來坐坐:“來吧,反正大過年的,你這麼早回家也沒有什麼好玩的,不如我們在一起打打撲克牌或者麻將吧?”

沈子桉確實是拒絕不了蘇君緣的邀請,也不忍心看到蘇君緣的臉上露出來失望的表情,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他在心裡面唾罵了一聲沒有出息的自己,嘴上卻很誠實:“只有一會兒,下午我要回去陪爺爺過年的。”

凡是在前明坡村生活過一段時間的人就沒有不會打麻將的,喻傑和潘達都有麻將,兩家子正好湊成了兩桌子,男人一桌,女人一桌,男人的數量太多了,因此每打完一把就換人一次,女人那邊倒是正正好好,只是喻傑的老孃更喜歡電視,這個位子就讓給了沈子桉,他正好坐在君緣的對面,一抬頭就能看到蘇君緣長長的眼睫毛和紅潤的嘴唇,沈子桉根本就不敢抬頭,只能把注意力都放在自己面前的麻將上面。

“先說好了,誰要是輸了就用筆和墨水在誰身上畫畫,大過年的可不許生氣。”

沈子桉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這上面,哪怕聽到了這句話也只是點了點頭,這樣子三心二意自然不可能是經驗豐富的女人們的對手,才不到半個小時,沈子桉就連輸了四把,就連坐在她上面那家的蘇珍都忍不住連連搖頭:這個可憐的孩子,她明明都已經防水了,都輸成這樣子,只能說是小夥子今天手氣不好吧。

“要不,還是不畫了吧。”她到底還是站出來幫沈子桉說話了,可憐的小夥子,現在整個臉都已經被畫滿了,就算每個人贏了只能畫一筆,四把過去也有十二筆了,沈子桉的臉上都看不出來本來的樣子了,尤其是君緣畫的那兩個黑眼圈,真是黑心,確確實實是一筆,可是這也太過分了點。

沈子桉搖了搖頭:“不要緊的阿姨,願賭服輸,本來就是說好的,我們還是繼續吧。”

“哎這孩子……”蘇珍真是心疼,隨手摸了一個牌,看了一眼就打了出去,“發財。”

“胡了。”沈子桉把牌一推,蘇珍湊過去一瞅,可不是嗎,單吊發財,這孩子竟然真的贏了一把,蘇珍的心裡一下子就放鬆了下來。

輸了四把之後好不容易贏了一把的沈子桉完全沒有和她們客氣,給蘇珍花了一條假鬍子,把茉莉的兩條柳葉眉畫在了一起,只剩下了蘇君緣,茉莉和蘇珍都等著看好戲,想要知道沈子桉到底會把蘇君緣畫成什麼樣子,就連蘇君緣自己都有些緊張,她可是一點都沒有顧著青梅竹馬的面子,直接就在他的臉上畫了兩個黑眼圈和一條長鬍子,這下好不容易被逮著了,沈子桉一定不會放過她,也就閉上了眼睛,做出一副英勇就義的表情。

“你來吧!十分鐘之後老孃又是一條好漢!”

蘇珍:……這孩子真丟人。

沈子桉卻噗嗤一聲笑了,本來他就沒想怎麼畫君緣,這下更是覺得他家小丫頭怎麼看都好,怎麼看都可愛,根本就下不去筆,最後只是控制著力道用毛筆尖很輕很輕的在蘇君緣的額頭中間點了一下,那個黑點點幾乎都看不出來,讓蘇珍大跌眼鏡。

一個小小的黑點自然是不可能對人的外貌有任何影響,沈子桉下手極輕,點的黑點也就比黑頭稍微大那麼一點,又是在額頭中間,蘇君緣看起來簡直就和沒事人一樣,茉莉看不出來,蘇珍這個當媽的心裡面頓時就咯噔一聲。

她是過來人了,早就注意到了沈子桉這個小夥子看著君緣的眼神了,只是她不願意往那方面想,寧願相信這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純潔友誼,這會兒沈子桉的表現更是讓她確定了自己的猜測,當孃的心情頓時就複雜了起來。

除非是閨女真的很差很差,簡直就差到了無可救藥的程度,或者是女婿真的很好很好,好到了根本挑不出來一根刺的地步,當岳母的總是對女婿有些敵意的,畢竟閨女可是孃的小棉襖,誰穿走了別人家的小棉襖,主人都是對他感到不滿的。

蘇珍心裡面這個不是滋味啊,連手裡頭的麻將都沒有心思再打下去了,一直都在偷偷觀察沈子桉的反應,越看就越覺得不順眼,連輸了三把,她也沒有心情再繼續玩下去了,索性就把位子讓給了喻傑,自己跑到屋子裡面想著到底應該怎麼處理這件事了。

喻傑可不是蘇珍那種還顧忌孩子們感受不敢使出全力的人,一上來就火力全開,直接胡了三把,這個當爹的下手那個狠,連自己閨女都不放過,蘇君緣臉上本來幹幹淨淨的,被他直接畫了兩個大黑眼圈,還畫了一瞥貓鬍子,喜歡的女孩子被人欺負了,年輕氣盛的毛頭小夥子自然是想要幫她報複回來的,沈子桉的好勝心發作,也開始認真了起來。

於是茉莉這個初學者就再也沒有胡過牌,連輸五六把之後果斷的選擇了撤退,還帶走了君緣,兩桌麻將全部變成了男人廝殺的戰場。

大年初一就這麼過去了,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蘇珍捅了一下喻傑:“我和你說件事兒。”

喻傑今天痛痛快快的玩了一天,打麻將也是需要消耗精力的,現在他正處在犯困的時候,迷迷糊糊的回了一句:“什麼事兒?”

“我覺得沈子桉這孩子喜歡我們家君緣。”

“啥?”喻傑頓時就精神了,瞌睡蟲直接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那那那那小子喜歡咱家君緣?不可能吧?”

“咋還就不可能了?”蘇珍眼睛一瞪,“咱家君緣哪裡不好了你說說?哪裡還配不上那小子了?你今兒要是不說明白,我可和你沒完!”

喻傑一把把蘇珍抱在了懷裡,一邊給人順毛一邊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那小子眼光竟然這麼高,咱家君緣是什麼樣的條件啊,一般人都不敢過來湊熱鬧的……”

除了你家那個二嫂子。

喻傑在心裡面添了這麼一句,當初剛回來沒幾天的時候他的老孃就把君緣和劉男男之間的對話和他說了,聽到劉男男竟然敢打自己閨女的主意,還對自己婆娘上一段失敗的感情說三道四,要不是喻傑定力好,換成前明坡村的其他大老爺們,早就到蘇家鬧騰去了。

一想到初三那天就要帶著蘇珍回孃家了,要面對那個說三道四的二嫂子了,喻傑的心裡就老大不耐煩,他臉上就不由自主的表現出來了幾分嫌棄,哪知道就那麼巧,正好被蘇珍看了個清清楚楚。

“你臉上這嫌棄是啥意思?覺得小沈不好?”

不知道老婆到底是啥意思,不過既然和他說了,應該就是沒有看上沈子桉吧,喻傑就順著她的話往下說:“恩,咱家君緣條件這麼好,怎麼的也得是個正兒八經的大學生吧。”

原本以為自己順著老婆的話頭這麼說就沒問題了,沒想到蘇珍直接一搖頭:“我倒不是沒看上小沈,就是覺得他們現在都沒個定性,也就是頭腦發蒙就覺得兩個人合適,其實過日子一團糟。”

“咱家君緣的脾氣我清楚,看起來無欲無求,其實人家有自己的主意呢,一般人根本就別想駕馭的了的,就適合找一個能順著她慣著她的,能考上大學的都不是簡單的人,哪裡能事事順著她,我看小沈還不錯。”

感情是覺得沈子桉還可以啊,喻傑明白了,不過說實話,他倒是不怎麼希望君緣找一個事事聽他話的男人,男人最瞭解男人了,這樣的男人十個有八個都是軟腳蝦,沒出息吃老婆的時候自然千依百順什麼都慣著,後面慢慢從老婆那裡弄到錢了,出軌偷吃也毫不含糊,他可不希望自己最有出息的閨女過上整天給男人擦屁股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