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剛矇矇亮,喻傑家就開始忙活起來了, 蘇珍早起來做了好一頓豐盛的早飯, 又把醃好的醬兔腿用塑膠袋油紙包了, 塞到君緣的包裡,想了想又塞進去一個坐墊。

今兒可是君緣要去大學的日子, 志願都是高考前就填好了的,現在直接帶著錄取通知書去報到就是了, 君緣報考的學校在京城, 要做整整一個白天的火車呢,帶著點東西也能在車上墊墊肚子。

這麼值得紀唸的場合自然是少不了蘇家的小子們, 他們早早就拉著生産隊的馬車等在下面了,一聽是送省高考狀元去報到, 村裡面根本就沒有人反對的, 就算高考已經恢複了不少年了,這年頭考上個大學仍然是讓十裡八鄉都震驚的事情,村裡人爭著搶著和蘇家親近都來不及, 怎麼還會和他們唱反調呢。

再說了,看蘇家那些小子們,也都一個個學習挺好,尤其是那個蘇樂, 好幾次劉男男差點都讓他輟學了,還是學校的老師親自來說服的呢。

就算沒考上大學, 一家子裡面都是初中生高中生, 也是了不得了, 前途大大的,不趁著現在巴結上,那是腦子有問題。

蘇君緣的行李早就在前幾天就收拾好了,學校那邊有暖水瓶和鋪在床上的褥子蚊帳,她只需要帶幾件換洗的衣服鞋子就好,除了一件冬天用的襖子,其餘的都是夏天秋天的衣服,幹爽,不佔地方,最小的弟弟最聰明,知道姐姐是要去其他城市了,抱著她的腿不鬆手。

喻傑走過來直接就掰開了他的兩個爪子:“少在這邊耽誤你姐,她得去省城趕火車呢,晚了就上不了大學了。”

小家夥就吱哇起來:“不讓姐姐去,讓姐姐在家,那邊遠,姐姐被欺負。”

蘇君緣看著好玩,笑道:“那我放假的時候就不給你帶好吃的好玩的了?”

“那姐姐你還是走吧。”

蘇君緣:……

這小東西還挺實際的。

吃了飯,蘇珍就送他們兩個上了馬車,最後和君緣唸叨了幾句,滿臉不捨的看著馬車走遠了。

拉車的馬可能也知道它今天拉的是個大人物,跑的又快又好,一路上風平浪靜就到了省城,才一站在火車站門口,蘇家人齊齊倒吸了一口氣。

平時看不出來,哪成想今兒這火車站裡面這麼多人,蘇君緣倒是感覺挺合理的,畢竟sd省自古以來就是人口大省,這裡又是省城,是通往外面的交通樞紐,又是開學報到的時候,人不多才怪呢。

火車站的工作人員都不得不出來管理交通秩序了,只有手裡面拿著票的,才能站在站臺附近,其他的無關人員都被攔在十幾米開外的地方,看到這樣的場景,大夥兒也知道不能親自送君緣上火車了,有什麼話就只能在這邊說。

臨近分別,喻傑滿肚子的話突然都說不出來了,嘴唇開開合合好幾次,仍然沒有聲音,最後只能道:“畜牧站家屬院的那套房子,等你回來以後就去領導那邊弄一下手續,我和你媽打算給你。”

“路上注意安全。”

他說不下去了,走到一旁掉眼淚了。

住校和出去上大學根本就不是一個感覺的。

蘇家的小子們也都七嘴八舌和君緣道別,有讓她別擔心的,有讓她在那邊好好學習的,蘇君緣一一應了,心裡面覺得暖洋洋的。

這時候火車進站了,一聲哨響,人群立刻開始擁擠了起來,蘇君緣也和他們道了別準備上車,火車大門被裡三層外三層的人圍了一個水洩不通,火車車門旁邊更是比過年還熱鬧。

還是有外地來sd省上大學的,人家想出來,拼命往外面擠;外面想要上車的拼命往裡面推,兩邊都拼了老命,堵的門口嚴嚴實實。

火車可不管你到底上沒上來,反正一列火車停靠在站臺上的時間是有限的,到了時間人家就走,一點不耽誤,蘇君緣在那邊擠了兩下,發現大門進不去之後只能無奈的走巧徑——鑽車窗。

以前她只有在圖片上看過這樣的事兒,還覺得挺新鮮的,輪到自己親自嘗試了,那滋味兒可不好受,好歹才爬了進去,後面立刻有人有樣學樣,一個接一個就爬了進去。

火車上人那個多,簡直就連下角的地兒就沒有,找了半天蘇君緣才找到自己的座位,位子上已經坐著一個女孩了,也是個學生,蘇君緣走了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好意思,這是我的位子。”

那女孩子明顯是不想起來,繼續賴在那邊,甚至還翻了個白眼兒:“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啊?我腳底下的地球踩了十幾年了都沒有說是自己的。”

呦呵,這人說的不正是多少年以後的網路流行語嗎?蘇君緣倍感親切,也沒有和她計較,只是從口袋裡面掏出來了票,在女孩子面前晃了晃:“看看吧。”

證據確鑿,女孩子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站了起來,不服輸的犟嘴:“我堂堂京大大學生不和你一般計較。”

蘇君緣直接就是一個白眼兒,想想自己竟然和這個女孩子同一所大學,果然是和網上說的一樣:人生總是要面對幾個來自五湖四海的奇葩。

她以前沒做過這年代的火車,還以為是和後面的那些火車一樣,車上涼爽沒味道呢,上車的時候著急,沒有什麼感覺,這會兒坐下了,才覺得一陣頭大。

什麼煙味汗臭味,混在一起那個燻人,有人還臭美的噴上了啥香水,我的那個天,一個勁往人鼻子裡面鑽,讓人頭都疼了,蘇君緣趕緊就把窗戶開的稍微大了一點。

蘇珍還給她帶了幾個醬兔腿讓她路上吃呢,這種環境裡面還能吃得下去的都是什麼樣的猛人啊。

在這邊等了十幾分鐘可能更長時間,火車開動了,這一開起來蘇君緣更是想罵娘,過個五六七八分鐘火車就顛一下,硬座和屁股就是一次親密接觸,這會兒她可算是明白為啥蘇珍給她塞了個坐墊了,趕緊從包裡面翻出來墊在屁股下面,才覺得好受了一點兒。

想想還得有八個小時,蘇君緣那個絕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