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豪和許倩還沒有離婚的時候,租住的房子離天壇公園不遠,有了孩子以後,週末便常帶著陸源和陸漸到這裡來散步。

從會走路說話開始,兄弟倆就喜歡上了公園裡的迴音壁,那時候迴音壁還沒有圍上欄杆,兩個小家夥能站在兩頭互相說話說上半天。

雖然剛會說話的他們,說來說去也就是喊喊對方的名字,說兩句簡單的話語,但這對剛剛體會到語言神奇的孩子來說,擁有著無窮的樂趣。

所以,陸子豪立刻想到了天壇公園,想到了迴音壁,便和許倩一起,帶著孩子去了天壇。

陸子豪特意挑了週一,上午,去天壇的遊客不會太多,這天北京的天氣不錯,在永定門附近的天壇已經在這裡佇立了六百年,這裡是明清兩朝皇帝祭天的地方。

兩人在售票處買了門票,去年買的淡季聯票已經過期了,只能再單買票。

隨著離婚分開半年,陸子豪和許倩互相之間的聯系正變得越來越少,除了孩子,這幾天兩人都怎麼說話,一路上到天壇來,也都默不作聲。

從北門進,走到祈年殿,在四周可望的視野裡,見不到現代城市的建築,抬頭只有天,低頭只看見大殿。

許倩和陸子豪都不說話,一路上兩個孩子則是說個沒完,陸漸的眼睛看不見,陸源就一直牽著他的手,邊走邊告訴他路上有什麼,來充當哥哥的眼睛。

兄弟倆越親密,父母的心裡就越不是滋味,可許倩也已經知道鄒玲玲懷了身孕,無論如何兩人是不可能再在一起了,她只盼著陸漸的眼睛快些好起來,這樣她就能帶著陸源離開這裡。

可想到陸漸眼睛好了,卻又見不到媽媽,許倩的心裡又是一陣酸楚。

相比許倩的柔腸百結,陸子豪看著空曠而湛藍的天空,與天空下宏偉的祈年殿,內心一片虛無,他眼神呆滯而空洞,不去想那些註定無解的難題。

公園裡人不多,陸源已經半年沒有回北京了,可是他對天壇公園還是很熟,他拉著陸漸一路朝南小跑,穿過了祈年殿,朝著迴音壁跑去。

“陸漸!我們去打電話!”

陸源管在迴音壁說話叫打電話,這是兄弟倆才懂的暗語,陸漸聽了高興地點了點頭,不過他說道:“我不是陸漸,我是陸源!”

陸源不明白,哥哥為什麼要和自己搶名字,不過無所謂了,能打電話就行。

於是兩人跑到迴音壁的兩頭,開始趴在牆磚上說話,他們會喊對方的名字,說“你好”,“再見”,或者嗚哩哇啦亂說亂叫一通。

陸源對著迴音壁輕聲說道:“陸漸,陸漸?”

對面陸漸卻喊道:“我不是陸漸,我是陸源,我是陸源!”

“那…那…誰是陸漸?”

“你是陸漸,你做陸漸。”

“好我是陸漸,那我做陸漸…我…我,你是陸源,陸源……”

“對,我是陸源,我是陸源!”

“你為什麼是陸源?”

“因為…因為我要和媽媽在一起。”

“我也要和媽媽在一起。”

“陸漸不能…和媽媽……。”

“什麼?你說什麼?”

一陣風吹來,加上週圍其他遊客的聲音,兩人的對話聲音模糊了,兩人開始對著迴音壁自說自話。

陸源愣愣地看著牆,嘀咕道:“我是陸漸,我是陸漸?陸漸是我,我…我,陸源!”

陸源突然朝著迴音壁大喊了一聲,接著從另一頭傳來回應,“幹嘛,陸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