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咕咕”的聲音,在寂靜的畫舫上顯得格外響亮, 引得統領朝朱美美看了好幾眼。

但這統領眼神十分冷漠, 朱美美這種人精只看一眼,便知道沒啥搞頭, 不要指望能在這樣的惡人手裡討了好去。便乖乖閉嘴不言,一邊聽著甲板上的動靜, 一邊等待那矮個子到來。

甲板上只是偶有腳步,似乎人手寥寥,朱美美卻絲毫沒有慶幸,反而感覺希望更加渺茫。魏王潛入皇宮地盤, 不可能不帶人手,若畫舫上少, 只能說明一件事,就是人手大抵是潛在湖心島上。

真是尋得一個好位置,不愧是在宮裡生活了多年。只怕,就是離開去了封地,這宮裡也從未斷了內應。

沈昭看似一手遮天的強勢統治, 果然內憂外患, 並不如表面那般牢不可破。

此刻的朱美美不禁格外理解沈昭, 也更加為自己揪心起來。

外頭湖面茫茫,若從畫舫逃脫, 憑自己的三腳貓水性, 是斷無可能游到岸上,更何況水底很可能還潛伏著“水鬼”。可不走水路, 便只有潛上湖心島,現在看來湖心島是魏王的,逃往湖心島,無異也是死路一條……

畫舫、水路、湖心島,三處皆不可藏身,該怎麼辦?

正思忖間,矮個子端著一盤模樣可疑的點心進來,他倒還算客氣,喊了聲:“太後,吃點東西。”

朱美美立刻裝可憐:“能將哀家的手解開麼?哀家又不會游泳,跑不脫的。”

矮個子轉頭回去望統領,二人皆蒙著面,看不清統領臉上的表情,但那眼神卻是拒絕的。

矮個子無奈,低聲對朱美美道:“我只這樣拿著,太後就將吃吧。”

這哪裡叫點心,最多叫幹糧,只看一眼就沒胃口了,朱美美上輩子是裝逼大師,這輩子是錦衣玉食,這樣難吃的東西,實在難以下嚥。

但非常時刻,為了博這矮個子的信任,朱美美也是忍了,湊上去狠狠咬了一口。然後假作香甜地嚥下去,演得好生辛苦。

矮個子有點詫異,貴為太後,怎麼吃得下這些東西?

朱美美瞧出他眼神裡的疑問,苦笑道:“你當哀家真的是太後麼?不過是太後的一個替身罷了。真太後是個傻子,你們應該都知道吧……”

這下,連統領都詫異地回頭。

當朝朱太後是個傻子,這是舉國皆知的秘密,他們魏王府當然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可眼下這個綁在船艙裡的女人,說起話來條理清晰,根本不可能是個傻子。

統領不由啞聲問:“那你是誰?”

朱美美輕嘆一聲:“我原是江南的繡娘,因手藝巧,被繡坊送進宮來當繡作,哪隻竟與太後生得頗有幾分相像,倒招來這般禍事。”

統領將信將疑:“你休得巧舌如簧,不管你是誰,主子讓看緊你,我們就看緊你。”

朱美美扁扁嘴,又就著那矮個子的手吃了一口幹糧,真是辛苦,幹巴巴的,連口水都沒有,全靠演技撐著。

“我生來就是這個命,大哥信不信,也是於事無補。不過就是臨死前想多說幾句罷了,免得當個冤死鬼,世間都無人知曉。”

矮個子見她這麼難吃的幹糧都能吃下一半去,顯然是個苦出身,心裡已信了幾分。又加之朱美美生得雪白嬌媚,叫人看了心中沒來由的喜歡,便也願意同她多說幾句。

“說吧說吧,綁了你的手,卻沒塞了你的嘴,可見,主子也是不怕你說的。”

統領心中一動:“你說你是江南人,卻說幾句江南話來聽聽?”

朱美美暗喜,別的方言還不大會,這江南話還不是張口就來?

“子位阿哥疑心重得來,哈尼小人物,麼必要騙寧好伐。”一開口真正是軟糥糥甜絲絲的江南軟語,頓時讓兩位黑衣人都信了。

要知道天順朝資訊可不比當代,京城便是京城的地盤,人人只知朱太後乃京官之女,自然應該是一口京城官話,怎麼會說江南話?

這不是江南繡娘,又是誰?

統領橫她一眼:“不管你是不是太後,反正生得像,就是你倒黴了。”

朱美美臉上一愁,滴下淚來:“大哥也別嚇我了,我也知道這回必是死路一條。”

統領冷哼一聲:“呵呵,死?倒也不見得,沒聽說要你死。反正你就好好待著吧,總有安置你的時候。”

說罷,揮手叫著矮個子一同出去了。

雖說二人還是呆在外間守著,但自從“知道”了船艙裡綁著的不過是個宮裡的繡娘,二人明顯沒之前上心了。統領還盤算著,等魏王回來得跟他好好反應反應,別被孔嬪這娘們給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