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吼得實在讓人意外。宸光帝雖然很荒唐,但他慣常的表情就是賊兮兮賤兮兮, 這樣大怒的樣子, 群臣還是第一次見。

站在階前的太監已不知所措,轉頭望著沈昭, 只待攝政王下令。

什麼叫攝政王?

攝政王是個什麼樣的存在?

朝堂之上,只有兩個人是坐著的。一個是龍椅上的宸光帝, 而在臺階下來三級的平臺之上,有一張規模堪堪小於龍椅的坐椅。

這就是攝政王的座位。

皇位的確是立於最高處,但,高處不勝寒, 離群臣也太遠了,王位雖只在“半山腰”, 但離群臣近啊,方便資訊溝通,然後……咳咳,把皇帝架空。

沈昭明明已經看到太監在偷偷轉眼看著自己,卻偏偏不說話。

宸光帝的怒氣突然之間變得極為尷尬和可笑, 質問還回蕩在大殿上空, 最有實力回答質問的攝政王, 卻像沒事人一般坐著,完全不打算搭理。

僵持了片刻, 已經出列的吏部周侍郎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只能解圍道:“臣的奏事,可稍後再說……”

這下, 沈昭開口了,語氣很平靜,一點兒不像被皇帝惹到生氣的樣子:“政事是頭等大事,皇上的事,就排第三件吧。”

別以為他是退讓了。他是故意在打壓皇帝的氣勢。

瞧瞧,攝政王大人在朝堂上根本都不願意和皇上正面說話,非得跟朝臣才能說。而且,上朝三件事,皇上只能排最末……

而且你還不能說他。人家好歹還是排上了,真有異心,直接就不給議,你還能怎麼滴?

果然,這招有效。

宸光帝被噎住,氣呼呼地又重新癱回了寶座裡。氣勢頓時是弱了。

能放到朝會上來提的,也是特意選過的奏請,基本都是毫無異議的過場戲,周侍郎認認真真說完,都沒動用攝政王這個大殺器,只寅親王就給解決了。

終於等到太監又用娘裡娘氣的語氣宣:“請皇上天音……”

宸光帝迫不及待:“朕立後一事已議多日,怎麼久久不見動靜?”

原來是這事!朝臣們倒也不意外,甚至覺得今天皇帝說得還很文雅。

但是,不是臣等不幫皇上解決,臣等的奏摺飛得都跟雪片似的,“唰唰唰”出去,然後就是石沉大海……

這事兒根源在攝政王啊!

沒人敢說,只有幾個舉薦得急切的,偷眼瞄了瞄沈昭。沈昭坐在王座上,表情冰冷嚴峻,和平時一無二致,看不出喜怒哀樂。

沈昭知道,皇帝這一問,其實中了朝臣們的下懷。

別看他平時鐵腕專權,但,正所謂一百個人、一百條心,所謂乖順,也無非利益使然。只要一牽涉到自己的利益,哪怕包括寅親王,平時以沈昭馬首是瞻,一聽到“立後”二字,眼皮還沒抬,耳朵已經立刻豎了起來。

還好,就在之前宸光帝開口之時,沈昭就料到,他說的應該是立後一事。畢竟昨日夜闖憶錦樓,也正是為了此事,他總疑心自己藏了什麼美人,只怕也是借機發難來了。

所以剛剛藉著處理吏部的事兒,沈昭心裡已將眼下形勢不動聲色地過了一遍。

“皇上昨日為立後一事,夜訪憶錦樓,臣知道,皇上如今心中偏愛孔嬪,急著立孔嬪為後……”

文武百官頓時有些騷動。

孔嬪?好像不是我舉薦的嗎?好像不是恩師託我舉薦的嗎?好像不是同鄉託我舉薦的嗎?

怎麼是孔嬪?

也怪平常孔嬪不顯山不露水的,被沈昭驟然一扔出去,把支援其他嬪妃的官員全暗暗地炸了一下。

頓時,想幫皇帝敲敲邊鼓的朝臣,起碼少了一大半。

宸光帝也是沒料到,攝政王竟然直接就爆了孔嬪。不過,他覺得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反正他就是要皇後,而孔嬪眼下最聽話最順他的意。

“是啊,孔嬪家世好,人也嫻德。你們說靜妃乖張,孔嬪總不乖張了吧,誰不知道她端莊有禮,是個大家閨秀。”

內閣王丞相及時應援皇帝大人,點頭道:“孔嬪乃令國公孫女,家教甚嚴、知書達禮,在後宮也從未聽聞有甚逾矩之處,口碑甚好。”

宸光帝很高興,一指王丞相:“平時看你這糟老頭,老是跟朕作對,關鍵時刻,還是你有眼光!”

王丞相心裡默默地喵了個咪,心想,老子是和令國公關繫好,關你鳥事。

但臉上總不能表露出來。這隊都站了,說不定還因此小小得罪了攝政王,不能再顯得跟皇帝太親了。

當下正色道:“臣亦只是實話實說。後宮嬪妃,賢德端莊者眾多,其實老臣覺得,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