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粹宮。

純貴妃將永瑢抱向弘歷,襁褓中的孩子伸出胖嘟嘟的手指,咿咿呀呀的求抱。

“永瑢如今很親近皇上呢。”純貴妃溫柔笑道,“每天睜開眼就到處找您。”

弘歷並沒有抱起永瑢,只是伸出手,輕輕颳了一下他的鼻子,也不知想起了什麼,忽然鬱郁寡歡起來。

純貴妃看出弘歷心不在焉,示意乳母抱走孩子,試探地:“皇上,昨兒臣妾新譜了一支曲子,皇上要不要聽聽……”

弘歷勉強應了,兩人一塊撫了會琴,又喝了幾壺酒,酒氣燻紅了純貴妃的面頰,她將柔弱無骨的身體倚在弘歷懷中,聲音比酒更醉人:“皇上……”

下一刻,她竟被輕輕推開,弘歷沉聲道:“……朕突然想起還有事要辦,你先就寢吧。”

望著他踉蹌而去的背影,玉壺奇道:“娘娘,皇上今天怎麼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純貴妃若有所思,忽問:“今天是什麼日子?”

長春宮。

皇後即將就寢,菱花鏡前,魏瓔珞一樣一樣為她拆卸頭上的珠釵,拆到一半,忽然聽見外頭傳唱一聲:“皇上駕到!”

寢門開啟,一股酒氣從外頭沖進來。

皇後頭都來不及梳,起身相迎,扶著對方的手道:“皇上……您怎麼來了?”

弘歷看起來似乎醉了,恍恍惚惚地盯了皇後片刻,忽然抓住她的手:“皇後,今天是永璉的忌日。”

皇後一楞。

“朕當初替他取名永璉,便有承繼江山之意。”弘歷絮絮叨叨,“他也沒有辜負期待,天生聰慧,勤學不倦,八歲之時,朕帶他木蘭圍獵,他射中天上的雄鷹,親自捧來獻給朕……”

他一件件說著過去的事,瑣瑣碎碎,像個不厭其煩的老媽子。皇後聽著聽著,漸漸淚眼朦朧,她知道弘歷是真的醉了,若他清醒著,絕不會顯露出這樣柔弱脆弱的一面。

“皇上。”她拉他到床邊坐下,抬手撫摸他的面頰,體貼道,“永璉走後,你停朝五日,以示哀思,已是天下難得的慈父了……”

“哈哈……”弘歷聽了,卻哈哈大笑起來,笑著笑著,熱淚盈眶,“世上哪有孩子夭折,卻不掉一滴眼淚的父親呢?”

皇後心酸道:“皇帝落淚,只有三種情況,為痛失考妣,二為天降大難,三為國破家亡,皇上,你不是不想哭,你是不能哭……”

弘歷眼中的淚水眼見著就要落下來了,聽了這話,又硬生生憋了回去,喃喃道:“是啊,朕是天子,天下臣民皆是朕的兒子,不獨只有永璉一人!所以,哪怕你怨朕無情,恨朕冷酷,朕也不能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