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嫂子動作一頓, 看向了說話的人。

剛剛說這話的是個三十幾歲的婦人, 長了略顯刻薄的臉,細眉長眼薄嘴唇,懷裡還抱著個孩子。

所有人來吃飯都是自己一個人來,就她, 還帶著倆孩子。大的正在滿地瘋跑, 小的還不會說話,正乖乖的被母親抱在懷裡。

她本來正拿勺子舀了湯喂小的,一抬頭見所有人都看向了自己,於是一挑眉毛,說道:“怎麼了各位嫂子, 我說得不對嗎?”

在座這麼多人裡, 她是唯一一個既沒有參與打包, 也沒有充當客服的人,甚至那晚去搶收橙子的時候,她也沒有去。

他們家那三萬多斤橙子, 由頭到尾他們夫妻就沒出過半點力,全是靠六十多歲的老母親跟小叔子夫婦打點的。

今天晚上小叔子夫婦回了孃家, 倒是由他們頂了缺, 拖家帶口的過來吃飯了。

她喂完孩子, 把勺子往碗裡一扔,撇著嘴道:“那淘寶店上面明明白白的標著價, 就是60塊錢一箱。算起來這一箱橙子的成本多少?二十塊。快遞點是我表舅爺去聯系的, 他都說了, 快遞費一箱六塊錢。再加上紙箱跟保鮮袋,還有你們這些裝貨、發貨、打單的人工,全部加起來扣除掉,剩下的利潤也有將近三十塊錢。一箱利潤三十塊,十斤橙子算一箱,我們村賣出去六十八萬斤橙子,就是六萬八千箱,那是多少錢?”

隨著她的話,席上的婦人們都下意識地在心裡默算了一下,得出了將近兩百萬的利潤,當即有人倒吸了一口氣。

剛才瑛嫂子拍出那兩千多塊她們都覺得多,現在跟那小趙村官賺的錢一比起來,哪裡算得上什麼。

不知不覺,男人們那桌也安靜了下來,全都看著這個方向。

見狀,這抱著孩子的婦人更是來勁,嘴皮子上下一碰就要再說起來,跟她坐在一張桌上的婆婆打斷了她。

“清芳。”頭發已經花白的婆婆無奈地道,“少說兩句。”

平常在家裡,這個大兒媳就從來不幹什麼活,她知道說不動她,也從來不多說。

然而這一次,他們家裡這三萬多斤橙子都是託了人家小趙姑娘的福才賣出去,而且還賣了這麼個好價錢,作為一個什麼也沒有幹的人,大兒媳這樣說,未免太過忘恩負義。

她的大兒媳被打斷,頓時不耐煩起來:“媽,你懂什麼?”

婆婆有些生氣:“是,我是不懂,可是人家小趙姑娘每天都來倉庫跟我們一起打包,看我們辛苦,每天她都會買吃的喝的過來。她幫我們找出路賣橙子,她做了那麼多事,她賺點錢怎麼了?”

她兒媳還沒說話,坐在另一張桌上的大兒子就開口了,樣子比他媳婦還不耐煩:“媽,就這麼點小恩小惠,就把你們給收買了?那是賺點錢的事嗎?那是一百多萬!”

他說著把手裡的酒杯往桌上一砸,噴著酒氣道,“我們村要是有這一百多萬,能幹的事可多了!”

是啊,眾人心裡一動,他們村裡要是有這一百多萬,能幹的事情就多了。

大兒子哼笑一聲,表面上看起來像是喝多了,實則心裡清楚明白得很。他深諳眾人的心理,知道怎麼說才能煽動他們。

“就是!”他媳婦立刻在另一張桌上附和道,“她是不是我們村官?當官是不是就要給我們做主?”

她一邊說著,一邊把懷裡的孩子抱高了些,好伸手去拍桌子,“我們種出來的橙子賣了六塊錢,那就該六塊錢都是我們的!她為我們做了事,我們體諒她辛苦,每家出一部分給她當辛苦費,那才是她應得的!”

這話乍一聽頗有道理,賺取到的財富由他們這些生産的人來決定如何分配,有些人順著這個思路一想,都開始默默地點頭。

只是這個屋裡,沉默的大多數心裡卻明白這是瞎扯,如果還是跟之前一樣由批發商來收,轉手他們就算賣出天價,這兩公婆也不敢多說一個字,還不是看小姑娘好欺負。

漸漸的,也有人附和起來。

“我覺得貴生兩口子說得有理,你一個村官幹部,拿了黨給你發的工資來給我們做事,就不應該再額外賺錢。”

“嗯,也不是說我們不知道感恩,橙子每斤賣六塊錢,我們給你五毛當辛苦費,這就是應當的。”

那夫妻倆隔空交換了一個得意的眼神,然後做丈夫的拔高了聲音,蓋過其他人:“說得沒錯!應該我們給她五毛當辛苦費,而不是賣了六塊錢,我們就得兩塊,她拿四塊!她這是在我們身上吸血!”

被煽動的眾人也有些義憤填膺起來,彷彿真的是趙楠楠侵佔了他們應得的利益。

夫妻倆見狀,趁勢慫恿道:“各位,我們明天就去村委會,要村裡給我們一個說法。她該拿的她拿,不該拿的就要給我們吐出來。”

酒壯人膽,有喝得滿面通紅的人吼道:“讓她把店也給拿出來!我們用不著她了,我們自己幹!”

屋子裡一片轟然叫好,他們只要一想到可以把鴻程村的八十多萬斤橙子接過來他們自己賣,兩塊錢一斤買下,轉手一賣毛利就能拿到接近三塊錢,真是叫人心頭火熱。

賣橙子而已,不就是那麼回事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