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朝汐走後,九筒回到屋內。

莫風嵐正在飲茶,身子坐得挺直,手指纖細緩緩拿起小巧的紫砂壺,倒一口,飲一口。

九筒沒他那份儒雅,一進屋便橫著個身子一屁股坐在軟榻上,彎著腰,肚子上的贅肉耷拉到腿上,胖胖的手拿起一杯茶,一飲而盡。

“你這麼喝茶,累不累?”

莫風嵐笑了笑,又倒了一小口茶說:“你這杯子太大,若倒得滿了,還沒喝完茶就涼了。”

九筒捏著那如碗一樣的茶杯問:“這也大?耳朵眼兒似的杯子,我拿著都費勁。”

莫風嵐也不跟他多說,只是淡淡地笑著。

九筒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面前那個確實比普通茶杯大一圈的杯子,嘆了口氣說:“今日你來,不是來嫌棄我這茶杯的吧。”

莫風嵐沒有說話。

“你說你每隔一年的九月初十就來我這兒坐上一坐,到底是為什麼?”

莫風嵐還是沒有說話。

“平常日子也不見你來,可一到九月初十你就來找我,也不說有什麼事,總是坐坐就走,莫兄,七年啦,你也該告訴我這是為什麼了吧!”

莫風嵐將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這才抬起頭,打岔道:“嘆峰迴呢?”

“哎呦!我把這茬兒給忘了!”九筒一拍腦門兒,趕緊起身去書房裡拿今早才寫好的嘆峰迴。

手掌大小的白紙,比小拇指指甲蓋還小的蠅頭行楷,莫風嵐雙手接過,細細看著。

“雪漫紙傘染紅裳,踏雪而過不留痕;一縷思意千般盡,峰迴路轉不見人。”

莫風嵐嘆了口氣,搖頭惋惜道:“這靈祁山主也是個痴情的人,卻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九筒並不對靈祁山主的愛情故事有任何興趣,他有興趣的,是靈祁山主的那一手蠅頭行楷。

“寫得怎麼樣?”

“寫盡了他愛而不得的寂涼。”

“誰說這情詩了!我說的是這字!”

“這字……”莫風嵐又看了看,說:“還行吧,挺好的。”

“你這人!”九筒無奈道:“你這古怪的性子,以後恐怕娶妻都費勁!”

莫風嵐一愣,隨即起身,拱手說道:“二先生,在下今日便先告辭了!”

說完,急匆匆就出了這小院兒,在李子樹前停了幾步,便又急匆匆下山去了。

“嘿!這人!真夠怪的!”九筒在院子裡看著莫風嵐的身影無奈說道。

莫風嵐怪,確實是怪。

他七年來每到這一日都來九筒院中做客,可卻逗留不長,匆匆便走,問他為何,他從不作答。

只有莫風嵐知道為何。

這一日,是他與蜀丘三師姐周汝嫣相識的日子,也是被蜀丘三師姐拒絕的日子。

所以每到九月初十,他都要找理由來一趟蜀丘,而周汝嫣都要找理由離開蜀丘。

“踏雪而過不留痕,峰迴路轉不見人。”世人皆說靈祁山主為情所困,為情而痴。可莫風嵐卻理解靈祁山主,那是因為他也是同樣的卑微無奈,愛,而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