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宴頭也沒抬,沉凝半刻後,才道:“訊息送過去要多久?”

“如果八百里加急,十來日訊息就能送到了。”太監到。

“那就待十日過後再傳訊息去。”姜宴語氣比任何時候都冷靜,伊人已香消玉殞,若是現在這個檔口把訊息送去,陳定必然承受不住,此番扶桑正緊鑼密鼓的準備著進攻,若是此番陳定出事,陳堅一個人未免會有些吃力,甚至一個不慎就要丟了性命。

姜宴想罷,終於是抬起了頭。

外面炙熱的太陽已經被烏雲遮住了,隱隱有風雨欲來之勢,帶著悶熱的風從敞開的門窗捲進來,將屋子裡的悶熱也都一掃而空,彷彿還能嗅到這深宮裡獨有的寂寥味道。

姜宴看著已經處理好的奏章,緩緩起了身,問小太監:“靜妃的喪事可準備好了?”

“好了,不過太后娘娘說,如今天氣悶熱,靜妃娘娘應當及早入土為安,所幸宮裡關於下葬的用具都不缺,所以想下午就直接下葬皇陵。”小太監回道。

姜宴能理解,本來后妃們的葬禮就不會大行操辦,更何況如今悶熱的天氣,屍首也儲存不久。

“朕就不去送了……”姜宴負在身後的手緊緊握著,臉色緊繃著慢慢走到門口,看著天空上那堆積的陰霾,輕聲道:“讓人將靜妃葬在皇陵的左室裡,放上夜明珠。墓室裡暗,如今又下了雨,朕擔心靜妃走在陰曹地府,會看不清路。”

小太監趕忙跪了下來:“皇上,歷代皇陵左室,乃是由皇后過世後所葬之地,靜妃娘娘只是……”

“朕選擇誰葬在朕身邊的權利也沒有了嗎?”姜宴側過身冷冷問他,小太監感覺到他的怒氣,嚇了一跳:“那奴才去問過太后娘娘……”

“來人,把他給朕拉下去砍了!”姜宴大怒,他的確貪戀皇權,也想做一個明君,但絕不是做一個連小太監都無法支使的傀儡!

傀儡,傀儡!

這兩個字夜夜出現在他的夢裡,父皇臨終前的叮嚀就好似纏繞著他心的夢魘!但他知道,他不能變成跟父皇一個陰晴不定滿腹猜忌的皇帝。

姜宴沉沉緩過這口氣,看著滿臉是淚就要被人拉出去砍了的小太監,淡淡開口:“罷了,將他貶下去便是。”說完,再叫人去吩咐了喪葬之事。

第二天天不亮的時候,罩著白色喪服的太監宮女們,便抬著陳言袖的棺槨直接走偏門出宮往皇陵的方向去了。

姜宴幾乎又是一夜未眠,高高的閣樓上他還能看到棺木離開的方向,那漸行漸遠的人,是他曾經的妻子,為他哭為他笑的女人。

醞釀了一天的風雨終於落了下來,黑雲卷積,豆大的雨滴落下來,不一會兒將這黑暗裡的皇城攏入了煙雨的薄霧中。

蘭宇從身後給姜宴披上披風,輕輕道:“皇上,這裡風雨大,您小心身子。”

“怎麼樣?”姜宴沒動,依舊靜靜看著那遠去的棺木,問道。

“回稟皇上,屬下這段時日一直緊緊跟著烈染。”蘭宇到。

姜宴眼眸微深:“如何?”

“有點奇怪,這幾日他一直閉門不出,除了用膳的時候有人會進他的房間,其他時候根本不見他的人影。”蘭宇到。

“你未曾進去看過?”

“他周圍有眾多高手守著。”蘭宇仔細回憶一番,卻又想不出不對勁來:“但是每次送進去的飯菜,收回來的時候都是吃完了的,可見他的確在裡面。”蘭宇道。

姜宴不信,他覺得烈染一定是在謀劃著什麼?

但是……是什麼呢?

“去備馬。”姜宴忽然道。

蘭宇不解:“皇上,馬上就要早朝了,您現在出去的話,只怕……”

“立即備馬!”姜宴眼看著前面喪葬的隊伍越走越遠,轉身便直接下樓而去。烈染的反應太不尋常了,如今言袖出事,他不可能還沉得住氣的,可他一連幾天都在房間裡沒出來。

現在想來,姜宴覺得自己這幾日的確是疏忽了,他甚至沒問過言袖自殺的藥是從哪裡來的,他以為,只要如意沒有在京城,就不會有那種事,但他從未想過,也許如意一早就把藥給了言袖,就是為了等到言袖想要離開自己時,好幫她呢?

“如意……”姜宴想起魏如意巧笑嫣然的模樣,她永遠都是那般的交下聰慧,永遠都是那般不守規矩!

馬牽過來,姜宴直接翻身上馬,往城外追去。

南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