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定的是坐飛機回國,但是最近冷空氣肆虐著整個的歐洲,天氣極其的不穩定,在行程被往後推延了一個禮拜後,嶺南供銷總社方面再次打來電話問詢馮喆的歸程。

所有的機場航班都在延誤,而且不能確定具體起航時間,想來想去的,馮喆選擇了坐火車返回國內。

從柏林回到祖國首都,火車要八天時間。

聖誕節已經過去,新年將至,吳思凡在電話裡雖然沒說的透徹,馮喆考慮嶺南供銷總社之所以督促自己盡早回去,一是自己出來的時間將近一個月了,二就是自己在柏林從邁恩伯格方面瞭解的內容,對闞敢為和吳思凡比較有利。

那敏調侃著為馮喆算了一下,坐火車回國其實要比飛機劃算,雖然行程漫漫,但頭等軟臥一人一間,總比坐飛機佔得有效空間大,條件不錯,另外想躺著或者站著坐著隨便自己,再者馮喆性格好靜,一路上拿本書看看,回到國內差不多也能寫一篇讀書筆記了,這樣思想和身體都能得到充分的休息,何樂而不為?

馮喆聽從了那敏的建議,他是在柏林動物園火車站上的車,除了那敏外,朱利安和菲利克斯都來送他,臨行依依,大家都有太多的話說不完,菲利克斯為了化解壓抑的氣氛,笑著說:“這火車怎麼還不開,搞的我都想走卻沒法離開。”

幾個人聽了都笑,這時有一個牧師打扮的人對菲利克斯說,想請他給自己拍張照,算是離開柏林前最後的留念。

“那當然,非常樂意為你服務。”菲利克斯說著接過了牧師手裡的相機,對著馮喆說:“馮,你們說說,這可不是我不陪你,這是上帝的旨意。”

菲利克斯的話德語夾雜了一些漢文,那個牧師一聽眼睛放亮了,問:“這位漂亮的女士和英俊的先生,是中國人?……哦,太好了,我們同路……”

本來這牧師是用德語加俄語在說話的,這會又說了幾個漢字:“我身上有六分之一的中國血統,我的老奶奶就是中國人,我還有一個中國的名字,叫孟慶功,你們知道嗎,孟,就是孟子的孟,孔孟孔孟,我可是你們國家聖人的後代……”

那敏看著這個高鼻樑灰眼珠子的牧師竟然在站臺上給自己和馮喆大談什麼孔聖人和孟夫子,就笑了:“孟牧師,您即便在這裡,也是聖人門徒啊。”

牧師是教會中專職負責帶領及照顧其他基督徒的人,那敏說這個孟慶功是聖人門徒,自然也對。

那敏先是用漢語說了一遍,然後又用德語再次闡述,菲利克斯和朱利安笑了起來,這位自稱為孟慶功的牧師對著那敏豎了一下大拇指,等菲利克斯為自己拍完照,先說了謝謝,而後揮手說自己要先上車了,咱們一會車上見。

“你瞧,你這一路不會無聊了,還有二聖人的後裔陪你呢。”

孔子是大成至聖文宣王先師,是至聖,孟子是繼孔子之後儒家學說的亞聖,也就是二聖。

那敏說著笑話,臉上都是對馮喆的依依不捨,朱利安和菲利克斯看看,兩人先到一邊去了,方便馮喆和那敏說體己的話。

火車終於要開,馮喆和那敏緊緊的擁抱著,在火車啟動之前一刻上了車,到了車裡,揮著手看著那敏在站臺上越來越遠,身影越來越小,最終消失不見。

列車一天之後抵達了莫斯科,因為車輛要在這裡停留一天,馮喆就打算到下面走走,期間因為在火車上和那個“孟慶功”牧師交談過,所以兩人在站臺下碰面的時候,馮喆禮貌的邀請孟慶功和自己同行,不過孟牧師說他還有別的事,馮喆就一個人去了。

置身於紅場的時候,馮喆發現它沒有想象中那麼大,因為天冷,廣場並沒有多少人,轉了一會馮喆就返回了車站。

之前在柏林上火車的時候,車上人不是很多,但是這時候車站卻像國內集貿市場趕集一樣,人滿為患,馮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擠了一身的汗才到了火車上。

列車上不知道從哪來了許多的乘客,很像國內綠皮車在春運期間一樣,而且因為客源過多,原來馮喆的頭等單人間就要被改成雙人間。

馮喆正在整理自己的隨行物品,門外嘁喱哐啷的也不知道是什麼在響,然後就是雜七雜八的好幾個人在同時說話,就像是在吵架一樣。

但是因為言語不通,馮喆也聽不懂這些人在外面說什麼,緊接著車廂的門被敲響了,他開啟門一看,有三四個人七手八腳的抬著一個包裹的像是粽子一樣的人就往裡面進,馮喆急忙的讓開,這幾個人將抬著的那個人放在了床鋪上,後面還跟著一個提著行李的女孩。

等人安置好,這個大約有十幾歲的俄羅斯女孩給幾個抬人的人付了錢,這些人似乎不滿意錢給的少了,和這女孩討價還價了一番,但是俄羅斯女孩將自己的兜翻了個遍,意思是實在沒錢了,這幾個壯漢才很不情願的離開。

這時,馮喆才注意到那個躺在床鋪上的人似乎是個女的,臉上被蒙著一層白紗巾,看不清長相,身上裹著厚厚的大衣,俄羅斯女孩從行李裡拿出了大大小小的幾個瓶子,看標簽似乎都是藥瓶,她又拿著水杯要接水,馮喆示意自己這裡有熱水,這女孩就倒了水看了一眼馮喆。

因為語言不通,馮喆一直就沒有說過話,這女孩將躺著的人扶起來喝藥,她們輕聲在說些什麼,不過因為這會上車的人太多,再說馮喆又聽不懂,就沒有留心。

等了一會,俄羅斯女孩在帶來的行李裡找什麼,可是沒找到,躺著的女人一直的在咳嗽,女孩問了幾聲後又到這女人身邊說著什麼,這女人似乎遲疑了一會,哆哆嗦嗦的抬手從自己的衣服裡掏出了一卷錢。

俄羅斯女孩將錢拿在手裡,說了幾句話,好像是說要去買什麼東西,她給躺著的女人身上蓋了毛毯,隨手拎了一個小包,而後就出去了。

但是直到火車開了,那個俄羅斯女孩都沒有回來。

馮喆覺的,這個躺著的人應該是得了重病,那個俄羅斯女孩將她身上最後的一點錢拿走了,將她扔在火車上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