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前後後幾天,今天算是專家們最後表述的時間。

其實大家已經知道結果,今天就是做一個彙總,然後形成書面總結。

馮喆到會場後看到馬蘇穿著一身白衣裙,白衣飄飄的和其他學者莊重的裝束區別的很清楚,而且她最年輕,往那裡一坐像是某位專家的助手,這情形倒是像馮喆在市委那邊開會的情景。

馬蘇的表情就像那晚在至真酒吧,模樣冷淡,像是天鵝優雅的在湖水中漂浮。

會議主持人邀請大家發言,按照越往後越重要的邏輯,首先點了馬蘇,馬蘇卻婉拒:“我還沒想好。還是請其他的專家說,我再考慮、彙總一下。”

馬蘇不想說,也沒人苛求。

時間過的很慢,專家們洋洋灑灑旁徵博引妙語連珠,怨不得有人說越是知識淵博的人越能將複雜的事情說的通俗易懂,簡單的事情說的含義深刻。

但這都不是馮喆想要聽的。

這樣結果差不多就出來了,和前幾場論述的情形大致相同,贊成武陵官方意見的佔了絕大多數,也有人說還需要再慎重。

但是今天這個會議就是最終意見,少數服從多數,一旦結束,再論證其實毫無意義,因此大家將這很少的反對意見當成學者們的一種對待問題的謹慎態度。

終於剩下了馬蘇。

“老師和前輩們都將要說的說完了,我現在就是在畫蛇添足。其實這幾天我一直將自己在武陵之行當做一次旅遊,就是跟著大家來參觀的,這話說起來蠻不好意思。可是主辦方這麼熱忱,我要是在今天什麼都不說,估計他們不會願意,也有些對不起人家,所以,我剛才想了這麼久,才有了以下幾句話,不過希望不要將我說的當回事,就是濫竽充數吧。”

一向冷漠呆板的馬蘇說話依舊的非常的客氣,這種客氣中隱含著某種不確定性。

“有一點是所有人都同意了的,根據地方誌和民間傳說,以及大家的現場勘察,武陵明清時期的那個巡撫衙門以前存在於西城門外是確切無疑。”

“西城門外,也就是武陵一中老師們的那一片住宅區田地不多,當然農戶的院落也有一些。不遠有著一條河,河道修得很牢固,工程質量不錯。河水流量不是太大,原因是上游分流治理了。這條河以前不在這個位置,是最近幾十年將河水修渠方便管理造成了改道。這個區域是即將要修建的環城路所在的東邊地區。”

“在環城路的西邊地區,那裡沒有人家,基本是耕地和灘塗,沒有什麼高大的樹木,全是低矮的構樹,這種植物地下根系非常發達,生存能力很強,一條根能延伸很遠,根系鑽出地表後又長成了一棵樹。也就是說那裡都是野生的而不是人為種植的樹木。”

馬蘇說到這裡,在座的有些人已經知道她要說什麼了,但是總要讓她將話說完。

“可以看得出,未來的環城路西邊一直種植的是莊稼、沒有住戶、沒有高大的落葉喬木,比較荒涼,環城路的東面則相反,人多團雜,土質肥厚。這能得出一個結論:西城門外如今都是農田沒人居住的那一片,以前是河流的主河道,正因為是主河道,因此土壤下面都是砂石,而土壤的厚度就不夠。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那一片不適宜高大的落葉喬木生長存活。武陵方面可以找地質隊鑽探一下看看那一片的地質到底怎樣。”

“而東面這邊從前就住著人家,樹木叢多,我想,不管是古人還是現代的人,所居住的地方首先要考慮防火防水防止自然災害,那就要將房子蓋在遠離水患的地方,現在的人都有鋼筋水泥尚且如此,古代的人只有土木磚石他們會怎麼做?因此,要是明清時候將巡撫衙門修建在環城路以西的地區,也就是以前河道所在的附近,是不是有些不拿巡撫大人的安全當一回事?”

“大人一生氣,後果很嚴重,輕者革職查辦,重者人頭落地。引申一下的話,就是想將朝廷命官置身於險地,居心叵測,是不是有造反的嫌疑?造反就要殺無赦,是要株連九族的。”

會議室裡安靜極了,鴉雀無聲。馬蘇看著馮喆,表情猶如那晚要拿一瓶皇家禮炮回家一樣。

自古以來都是兵貴精不貴多,將不在勇而在謀。一個人頂用,就可以以少勝多、以一為十、以寡敵眾。

馮喆表面平靜,內心如熱油翻滾:終於等到你,你今天這一“炮”開的好。

太好。

簡直就是呱呱叫別別跳震耳欲聾振聾發聵遍地開花四仰八叉。

只有成功的計劃才叫做絕招,一切沒用的意念都叫做胡思亂想。

……

韓琦坐在趙觀海辦公室外面的房間等待著接見,和他一起等候的還有武陵化工集團的老總周向陽。

林懷斌輕輕掩上趙觀海的門出來,對韓琦和周向陽說要再等一下,領導在忙,而後為兩個人泡了茶,出去不知道幹什麼去了,這時韓琦的手機震動了,他皺著眉一看號碼,接通後不耐煩的說“有完沒完!”將電話掛了,手裡摸出一支煙卻沒有找到打火機,周向陽將自己的打火機拿了出來,韓琦一看,檔次很高,眼睛眯著瞅著周向陽:“周總總是有備無患啊。”

韓琦的話裡有話,周向陽微微一笑說:“你才是總,我算什麼總?跟要飯的差不多了,回頭去韓局手下混碗飯吃。”

韓琦將打火機接過點著煙,但是沒還給周向陽而是裝進了自己的口袋:“老闆越是大,火機越是小。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跟我這哭窮。”

周向陽依舊的微笑,這時林懷斌回來了,進到了趙觀海辦公室裡面,而後出來叫韓琦進去。

韓琦將抽了一半的煙掐滅放進煙灰缸,拎著包進到趙觀海屋裡,緊接著周向陽就聽到裡面傳來趙觀海在斥責韓琦的聲音。

趙觀海這幾天的心情不好。

郭中州為了給武化集團找貸款尋錢結果四處碰壁,火氣大,和日盛的接洽也沒有進展,而本來最不應該出問題的西城門外那場專家的論證會居然也出了差錯,十幾個省裡的學者最終得出的結論是那個巡撫衙門遺址就是在一中教師住宅樓不遠的方位,這和市裡的意見南轅北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