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姤兒與呂岩再鬼鬼祟祟地回到京兆尹府,城內已有雞鳴。

儲放證物的門前多了兩個巡夜的人,看來是呂岩他們還鑰匙時故意留門,被看管的人發現了。

“你來引開他們,可以嗎?”呂岩看向姤兒。

姤兒點點頭,回道:“可以。”然後一個轉身往另一邊的圍牆翻身過去,隨即聽到了“咚”的一聲。

“什麼人!”這小石子的落地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那三人聽到後感到不妙,忙快步順著聲音的方向追去。呂岩趁機摸黑溜進房中,將藥包與藥渣小心地放回了原處。

為了避免被巡夜人發現,姤兒急忙順著長廊往院子深處的拐角跑去,一閃身躲到了矮小偏房的屋瓦上,趴在上面一動不動。巡夜人很快穿過了那扇牆門,警覺的環顧四周,然而除了繞在水缸上的布條隨風飀飀,就是一隻野貓越牆而逃的黑影。幾人微微鬆了口氣,又到處找了找,沒發現異樣,繞了一圈後便走了。

姤兒屏息聽著屋下來人的腳步聲愈來愈近又隨風而去,緩緩探出頭來往下面看了看,鬆了口氣。幸而剛剛從這偏房中跑出來一隻黑貓,不然若真讓他們知道有人半夜闖進來,不免又有一番麻煩了。

月光從一團雲霧中脫身而出,照耀在清冷的寒瓦上。

提氣從屋簷翩然而下,姤兒正思考著要往哪兒去,突然聽見其中一個巡夜人似在急促奔跑著的聲音傳來:“拿那把雙鎖好了!”

耳聽著那人前腳就要邁到門前,姤兒僵在了原地,不知所往。黑暗中,一個巋然黑影從頭頂翻身而下,挾住姤兒的腰身,順帶一轉,閃進了門扇微掩的偏房中,抵在一邊的牆壁上。

被緊緊攬住身子的姤兒,嘴上也被一隻冰冷卻有力的大手實實地捂了住。身後那努力壓制的喘息若有似無地撫過姤兒的耳邊,弄得她有些耳熱心跳,一股濃濃的男子氣息在這靜謐中將她裹住,十分熟悉,卻又未曾如此親近。

怦然心動,今夕何夕。

屋外的男子只在隔壁的門前停了腳,點著燈籠進去翻找了一番,然後提著一墜錚錚蹡蹡的鐵物走遠了。

片刻之後,呂岩鬆了口氣,放開了手上的力氣,可懷中的姤兒,卻仍僵著身子。

感受到姤兒的異樣,呂岩側頭看向姤兒。屋外月光的透進窗戶,呂岩只見姤兒的臉上怛然失色,一雙顧盼流光的眼直瞪瞪地望著前方。

前方,空蕩蕩的屋子中間,一卷白布蓋在寬高的殘破木桌上,底下蓋著的,只露出垂下的一隻僵直而毫無血色的手。

那是中毒而亡的孫少尹的屍體。

呂岩迅速點著了火摺子,往那木桌前走過去,掀開了白布。躺著的死者顏面腫脹,嘴唇發紺,暗紫色的屍斑從脖子爬到了臉上。呂岩從衣襬上撕下一塊布,纏在手上,開始仔細檢查屍體。

那具躺屍的眼膜下有幹掉的血跡,指甲黑紅,全身僵硬,呂岩細細記下了這些,然後重新蓋上了白布,燒掉了纏在手上的衣角,抬頭對驚魂已定的姤兒說道:“走罷。”

西市小宅內,苟杳與林錦坐不安席,時刻關切著外面的風吹草動,終於,在天色泛白前,滿身寒氣的呂岩和姤兒回來了。

塞給他倆備好的披風和暖爐,林錦說道:“你們可回來了。”“嗯,耽擱了些時間,因為我們碰巧發現了孫少尹停屍的地方。”呂岩一邊扯下外面的玄黑外衣,一邊說道。

“什麼,孫少尹的屍體被安放在京兆尹府?”苟杳問道。呂岩將衣物往旁邊的書櫃上一塞,坐下說道:“對。屍體面部腫脹,嘴唇黑中帶紅,眼角出血,林錦,這可是窒息而亡的症狀?”

林錦點點頭,說道:“沒錯,斷腸草會損壞氣道,讓人難以呼吸致使身亡。”說著,握住一旁姤兒冰涼的手說道:“你們一晚沒睡,先歇息一下罷。”

姤兒擺了擺手,說道:“不要緊。只剩下一日了,我們得趕快整理下頭緒。”

於是,幾人撐著疲憊的身心,開始商議接下來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