咲妃聽後暗自點了點頭,心有不勝感慨:“難怪我看幽夢鬱鬱寡歡的,便是知道出事了。”

蘭瑩謙遜頷首:“公主近日沉湎憂傷,不過請娘娘放心,奴婢一定會陪在她身邊寬慰和勸解的。”

咲妃眼中浮現一抹疑慮:“你有把握他們這次能煙消雲散麼?可是在本宮看來,幽夢似乎還沒有死心,只怕還會藕斷絲連。”

“就算小公主不死心,太傅那也是無法起死回生了。”蘭瑩泰然相視,“其實娘娘您比任何人都瞭解小公主,因為她是您的女兒,您早已在暗中看透一切。”

咲妃默默聽著她說,精明的眸子倒映著一片深不見底的丘壑。

蘭瑩則顯得從容不迫:“太傅有他做人的原則,而無論是他的立場或是氣節,都是無法迎合小公主的,又如何給她一段至美而無瑕的感情?”

“你做得很好。”咲妃望她的眼色愈深,嘴角勾上嫵媚的弧度,“蘭瑩,你真的很聰明,懂得揣摩人心,本宮沒有看錯人。”

蘭瑩惶恐而謙卑垂眸:“奴婢深受娘娘提點,愧不敢當。”

“本宮這個女兒啊,性子若再不改改,以後早晚被個‘情’字害苦,真是傷腦筋……”咲妃轉弄著指尖的景泰藍護甲,裝模作樣地發著感慨,一邊若有所思,“本宮答應你,只要有機會,本宮一定會向陛下進言,洗清上官家的罪名,除去你官奴之身,重還原籍。”

蘭瑩聽罷怔動,眼神幽幽一亮,再虔誠躬身:“奴婢,謝娘娘體恤眷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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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是長公主去寺廟敬香還願的日子,為了恭迎公主的玉輦車駕回城,洛陽城門已經封閉近一個時辰,嚴禁閒雜人等通行,城內外的百姓隊伍大排長龍,在烈日烘烤下等得憂心如焚。

“兵爺,這有個孕婦快吃不消了,疑似有早產的徵兆,請快放我們進城,我好找個地方給她醫治!”鬧哄哄的人群裡傳出一個急迫的斯文男聲。

護軍怒喝:“大膽刁民!竟敢驚擾長公主御駕!”

“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來人便和他們講起道理,“都說醫者父母心,所以在下來為孕者請命,可皇室難道不是黎明百姓的衣食父母麼?”

步輦中端坐的高貴女子聽聞那義正辭嚴的爭執聲,纖手輕撥開柔軟幔紗,透過微縫窺望而去。

“正因為她貴為公主,眼下代表了整個皇室,所以才更應當體諒百姓的疾苦!”她見城門口有個面如冠玉的白衣男子,正和那些封鎖城門的官兵據理力爭,“放在她面前的可是兩條人命!公主難道就沒有顆愛民如子的慈悲心腸嗎?”

她招手將侍女喚至身前,俯身側耳交代了幾句,隨後侍女走到護軍統領面前吩咐道:“長公主有令,先將前面的百姓放行入城。”

統領拱手領命,隨後便開始排程軍隊了。

孟玉紹和別的好心人護著那孕婦進去,經過城門時他下意識地回眸,望向停在不遠處的那座華貴扇輿——

淡鵝黃薄紗隱約掩映一重娉婷身影,朦朧之間看不清面容,但頎長秀麗的下巴和脖頸線條卻被陽光投在紗上,鬼使神差地,不禁使他腦海中形成了曾幾何時從詩書中讀來的印象: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詩經·碩人》所言極是,從此也令他在這青春弱冠的年紀,豁然懂得了何為“有美人兮,見之不忘”?